飄天文學 > 亂春秋之舞 >第25章:北攻南守(6)
    無論屈平究竟懷揣着何等情感,時間也不會因此而停下。

    大軍在行進三天之後,終於抵達南陽城。

    遙望着,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市。

    即使以他的心性,也忍不住泛起漣漪。

    這座城,是我曾經戰鬥過的地方啊!

    只是一切,物是人非。

    整理一番情緒,屈平恢復了一貫的冷靜和睿智,現在,他可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沒有時間供自己傷感。

    遙指着城池,屈平對身邊的景舍和屈胤說道。

    “凡大軍到日,必須鼓譟而進,否則遷延日久,士氣盡喪。

    但城池急切又不可下,需緩緩圖謀。

    如何把握其中的分寸,正是考驗一名將領,是否合格的關鍵。”

    “屈平大人所言甚是!”

    景舍俯身,表示受教。

    雖說這個道理他帶兵這麼多年,其實早已瞭解,但身爲晚輩,給予長輩尊重,是理所應當的事。

    哪怕道理用不上,能哄長輩開心,也算是盡了晚輩的責任。

    景舍的奉承讓屈平很是受用。

    通過這些天的相處,他對景舍,有了進一步的瞭解。

    這個年輕人雖然才華橫溢,但虛懷若谷,的確是值得造就的人才。

    拋開私心不論,如果單就景舍的表現而言,當今楚王,破格提拔他,倒是無可厚非。

    這的確是一個可造之才,反觀自己的兒子。

    屈平皺着眉頭,看着屈胤,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內心頗有些恨鐵不成鋼。

    所謂目中無人,大抵就是如此。

    所以真正的智者,總能夠從細微處,找到敵人的破綻。

    而愚者則正好相反。

    “你能理解就好。雖然你帶兵多年,但想來應該沒有經歷過,攻打南陽城,這樣的堅城的經驗。

    以南陽城的厚重,即使是放眼中原,也少有與之相比者。

    這倒不是說他們的城池不厚,人口不多,而是因爲兩者有着根本上的差距。

    ”

    屈平清了清嗓子,面色當中,流露出一絲夾雜着緬懷、驕傲和自豪的表情。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還記得,那時候自己還是少年啊。

    一轉眼,自己從當年的跟屁蟲,也成長爲教訓後生晚輩的前輩了,時間過得可真快呀!

    “衆所周知,南陽城是楚國經略北方的第一大城。

    自從建立以來,不知道替楚國化解了多少次的干戈。

    說它是我們的核心命脈,也不爲過。

    然而,即使是這樣的堅城,也曾經被人攻破過!”

    說到這兒,他的眼神變得凌厲起來,回想起當初,那可真是令人記憶猶新呢!

    雖然昔人早已不在,但他總覺得,那個人,已經憑藉那一次的戰鬥,永遠的活在了所有楚國人的心裏。

    每到午夜夢迴的時候,總是會出現在他們的腦海當中,時時刻刻,提醒着他們,當年的屈辱。

    “敢問大人,說的可是當年的吳國之戰?”

    景舍小心翼翼的斟酌的問道。

    當初那場戰鬥,被視爲楚國,建國以來,最大的恥辱。

    也因此,從先代開始,對這件事,就下達了嚴厲的禁口令。

    任何人,膽敢公然說起此事,都會被以謀逆論處。

    然而當年的那場戰爭波及太大,也影響太深,原不是一道命令,就能夠阻隔的。

    時至今日,中原各國,還經常拿那件事,用來嘲笑楚國。

    雖說楚國事後以嚴厲的方式,對他們下達了禁口令,但也收效甚微。

    久而久之,養成了楚國民間對此一概陌之,而上層則諱莫如深的局面。

    “不錯,難爲你還能記得!”

    屈平讚賞的拍了拍景舍的肩膀,對他能夠時刻記住那件恥辱性的事件的態度,表示讚賞。

    不管怎麼說,歷史總要有人來銘記,來傳承。

    絕不能因爲,害怕被羞辱,就掩耳盜鈴。

    “當初吳國還沒有滅亡的時候,孫武曾經僅率領3萬人,深入我楚國腹地萬里,並且接連不斷的,連續攻克壽春、陳、南陽,直到最後攻破楚都!

    行動之迅速,直到今天,我還爲之震撼。

    當年的南陽之戰,可謂慘烈之極。

    說來可笑,當初我們明明坐擁80萬大軍,而且固守堅城,佔盡了天時地利人和。

    結果所有人眼睜睜的看着孫武,連續攻破7道柵欄,最後一舉搗毀南陽。

    當時我也在南陽城中望着這一幕,內心感到可笑至極。

    明明作爲保家衛國的一方,最應該積極奮戰。結果呢?從始至終,根本就沒有一個人,有勇氣站出來,與之戰鬥。

    所有人,眼睜睜的束手旁觀,眼看着對方在自家的國土之上縱橫,無人能敵。

    可以說是我們造就了他一生的傳奇,成就了他一生的威名。

    直到現在,南陽城內,年紀較大者,依然在流傳着,當年,關於我們的傳說。

    消極避戰,畏敵如虎,就是我們當年的真實寫照。

    若不是最後老夫借秦國之力,恐怕楚國早就已經不復存在,那還有後來,你們這些小輩的事?”

    “屈平大人,我有一點不理解,當年您既然看出了癥結所在,那爲什麼最後選擇袖手旁觀呢?

    依照您的聰慧,即使當年您還年輕,經驗不足,但也不能任由孫武,就這麼在南陽城內,肆意妄爲吧?”

    景舍思考了一陣,還是感到困惑不止,忍不住問道。

    按照屈平所說,當年,他們整整有80萬人!

    那可是80萬人吶,不是80萬頭豬,而且就算是80萬頭豬,那戰鬥力怎麼着也超過3萬人吧?

    哪怕任由3萬人砍,那最起碼也得砍他個個把月吧?

    究竟要怎麼做,才能做到,一夜之間,土崩瓦解的?

    而且,依照他的人性理解,就算大部分人都懦弱無爲,但80萬人,難道真的沒有敢死之士?沒有一個人願意爲國犧牲?

    這不符合常理!

    按照正常情況來說,最起碼都會有百分之一乃至千分之一的人,願意保家衛國。

    當年商紂王殘暴荒淫到那個地步,到最後還有惡來、飛廉願意與之共死。

    當年的楚國,難道能比商朝晚期,更荒唐嗎?

    他相信,當年只要有一個人肯站出來,保家衛國,那麼必然會有無數追隨者。

    哪怕最後真的只有幾十幾百人,那也是足以振奮人心的力量。

    畢竟當年的孫武只有3萬人,而且沿路一路攻破了那麼多城池,來到南陽城下的,未必有1/10。

    就算那位兵聖大人,出類拔萃,把3萬人全須全尾的帶了過來,可是隻要有人敢於應戰,憑藉本土作戰的優勢,那也足以擋住來犯之敵。

    到底要怎麼做才能出現,整整80萬人,都束手待斃的景象?

    哪怕把指揮官換成一頭蠢驢,也不可能做到吧!

    “當年是陛下御駕親征。”

    屈平悠悠說道。

    “哦,那沒事了。”

    景舍忽然表示理解。

    如果是那樣的話,一切都說得通了。

    屈平嘆了口氣,他知道景舍在想什麼,但爲人臣子,他還是需要維護君王的面子。

    “其實也不能怪先王。當年局面惡化到這個地步,身爲一國之君,他又怎麼能夠袖手旁觀?只是當年先王,久居宮闈,根本不通軍事,突然指揮一個國家的軍隊,怎麼可能不出亂子?”

    “理解。先王果然是果斷之主。”

    景舍弄不明白,自己這番話,究竟有幾分誠意。

    如果當年他也是當事人之一,在得知這一情況之後,會怎麼做呢?

    是勸阻還是隨波逐流?

    正因爲弄不明白自己真正的想法,因此他明智的選擇,不做出任何迴應。

    敷衍,但是正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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