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華的安邑城,並沒有因爲戰爭,停止每日的喧囂。
天剛亮,水龍車便滿載着清水,在衆人還未起牀的時候,開進城,將剛剛沿河打上來的清水,鋪灑在道路上。
等到太陽出來,居民打開房門的時候,立刻就能夠感受到一種清新爽朗的感覺。
這個時候,挑夫往往會挑着擔子沿街叫賣,他們總是比別人起的更早一些。
有圖省事,不想做早飯的,只要隨意招個手,他們立刻就會帶着剛剛蒸好的餅或者湯頭,來到跟前,以便客人挑選。
這其中,有一個樣貌猥瑣,身材矮小的青衣少年,最爲賣力。
他挑的擔子總比別人要高,蒸籠也比其他人要擦的乾淨,吆喝的時候,總是鼓足幹勁。
這一幕,在這半年時間裏,市民們早已看了無數遍。
每當這個時候,他們都會放下手頭的事,帶着居高臨下,高高在上的姿態,眼看着對方從自己跟前經過。
無論是買還是不買,都會在比較過對方之後,獲得心理上的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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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感覺,不亞於被人阿諛奉承。
每當這個時候,少年都會停下挑擔,帶着討好的笑容,向街坊鄰居們兜售自己剛剛蒸好的餅。
這時候,無論是打算買還是不買的街坊鄰居,出於看樂子的心態,都會圍攏過來,間接的帶動了附近人羣。
而這是少年的致富經,他不在乎他人如何看待自己,嘲笑自己。
他只希望在他們嘲笑過後,自己的生意,能夠好做一些。
屋裏的開銷很大,哪怕每位姐姐,每天不停的忙碌,錢也總有一個莫大的缺口。
雖說官府看在兄長的份上,多少幫襯了一些,但想維持一個偌大的家庭,還遠遠不夠,因此,容不得他不努力。
“小龜啊,今天怎麼來的這麼晚?可是有些偷懶了。”
擔子前,一箇中年男子,抱着取笑的心態,一邊裝模作樣的挑選,一邊說道。
“這位大爺,在下的名字叫做唐歸,已經不叫小龜了。”
名叫唐歸的少年,再次不厭其煩的努力,試圖糾正對方的錯誤。
可當他的話說出來之後,引來的卻是衆人愉快的鬨笑。
“小龜啊,好好的改什麼名字?小龜不是挺好聽的嗎?”
“就是說啊!你說你們家都那麼有錢了,幹嘛還要出來賣餅啊?不嫌累得慌嗎?”
“那是少白大人的錢,和我們無關。我們家受少白大人重恩,自當後報。”
衆人又是一陣鬨笑,笑他不識擡舉,自不量力。
一羣青樓出身的下賤人,意外獲得個官身,難道就以爲飛上枝頭變鳳凰了嗎?還說報答,知道對方是何等身份嗎?
那可是,即使他們在努力修煉個八輩子,也夠不到,對方腳後跟的存在呀。
與其說這種話,還不如裝聾作啞,稀裏糊塗的過日子。
每天像這樣喫力不討好,起早貪黑的沿街叫賣,到底圖個什麼?
“說的倒也是,我見過那小子,看起來倒蠻精神的,可惜呀,年紀輕輕當什麼兵啊?現在可好,功勞沒有建立,反倒搭上自己。”
“你這傢伙,你胡說什麼?”
剛纔被衆人奚落都毫無感覺的少年,一聽這話,立馬滿臉猙獰的跳了起來,抓住對方的脖領,試圖將他揪起來。
可由於身高差,因此幾次都不能如願,之後索性拽着對方衣領,藉機狠抽了兩巴掌,這才放手,只打的對方,眼冒金星。
“你這醜鬼,你敢打我!”
無賴被打的措手不及,在人前吃了大虧,回想過來之後,暴跳如雷。
迎接他的是比盛怒之下的他,眼神更加陰鷙,也更加歇斯底里的少年冰冷的目光。
“你侮辱我的兄長,我打你又怎麼樣?”
這時候,圍觀鄰居們難得的站在他的立場上,爲他加油鼓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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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怎麼說,唐靖終究是爲了爲國而戰,即便戰死沙場,那也算是爲國捐軀,容不得他人侮辱。
就在衆人爭吵的時候,周遭突然喧鬧了起來。無數人,被人推擠到一旁。
不久之後,一陣由遠及近的馬蹄聲響起。
馬上的騎士看不清模樣,約有數十騎,和衆人身邊擦身而過,帶起一捧煙塵。
這讓毫無準備的市民,紛紛忍不住低頭暗罵,到底是誰,一大早上的就把馬騎的這麼快,難道說,前方又有什麼變化嗎?
帶着各種心思的衆人,沒有注意到,少年自從騎兵出現之後,就呆愣在原地。
等到衆人察覺出異常,上前詢問的時候,他才喃喃自語般的從嘴邊擠出一句話。
“大哥,回來了!”
已經遠去的唐靖並沒有看到他,此時的他,一心一意直往梁舞所在的辦公地點,太子府而去。
一路之上,無人敢於阻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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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承晉制,以武爲尊。
能夠有資格騎馬,並且率領數十騎的人,根本不是一般人有資格阻攔的,況且看對方行色匆忙的樣子,想來必有要事,那就更沒有人敢在這時候,多管閒事。
拜此所賜,沒過多久,唐靖便來到了這個熟悉而陌生的居所。
巧的是,梁舞此時剛批完公文,正打算出來透透氣,迎面就撞上,不遠千里,趕回來的唐靖
二人相見,各自有些尷尬。
最後還是梁舞大方一點,努力剋制住自己煩躁的心情,故作平靜地說道。
“什麼時候回來的?”
“前天。”
唐靖如實回答到。
梁舞內心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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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傢伙,這三天,一直都在趕路嗎?
“你這麼急着回來,有什麼事嗎?”
“我還沒有恭喜你,終於如願以償”
“這就是你趕了三天路想對我說的話嗎?”
唐靖沉默了。
在回來之前,他腦海當中構思了無數想說的話,但真事到臨頭,他反而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