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馴養日常 >第10章 第10章
    小觀音從袖中掏出一錠金燦燦的俗物。

    “……師父尚且在世的時候,經常這麼教育我。但我覺得,越是傷得嚴重,就越應該喫些好的,不然,虛弱的身體如何才能快速恢復健康?”

    渠月話音一轉,立刻變了副嘴臉,擺出一本正經的姿態,上前攙扶着小觀音坐起身,從他手裏接過金子,體貼無比,“善士想喫什麼?我幫你。”

    小觀音微笑:“都要喫。”

    然後,小觀音就着渠月的手,以慢條斯理的進食方式,文雅地將菜一點點吃了個乾乾淨淨。

    只留給渠月半碟甜膩膩的藕粉桂花糖糕。

    渠月瞅了瞅僅剩的點心,又瞧了瞧一臉饜足的小觀音:“善士不是喜歡甜口嗎?”

    小觀音用手帕擦着脣角,聞言,微笑回答:“喜歡的。”

    “那辣口呢?”

    “自然是……不喜歡的。”

    渠月似懂非懂:“……所以,是薑汁魚片、五彩牛柳不辣,對嗎?”

    “你這小腦袋瓜可真聰明。”小觀音不吝讚美,眼底似有澄淨溫柔的光。

    渠月:“……”

    渠月回之以笑,握了握手感極佳的俗物,心情很好,不跟他計較。

    將剩下的藕粉桂花糖糕放好,渠月又去廚房取了白粥,伴着早上剩下的槐米飯,草草應付過去。

    趁着天色尚未完全黑下來,她無法按捺情思,坐到書案前,又給二師兄寫了一封信。

    信中,她將最近發生的事情大概說了一遍,又詳細闡述了她對小觀音的看法,認爲他除了長得好看、有兩個臭錢、出身高貴、地位尊崇外,一無是處,完全比不得她丰神雅淡、識量寬和謫仙二師兄。

    渠月在信中數次對二師兄保證,她絕對不會見異思遷,讓他完全不必擔心,並承諾,只等她從小觀音手裏摳出足夠的金子,就會去找他。

    最後,自然是按照慣例又訴說了一通真情。

    大致意思就是,如今她長大成人,已經到了能分清感情的年紀,很清楚自己想跟他結成道侶是出自男女之情,而不是無聊的兄妹情誼。

    “我心昭昭如日月,定不負與君青梅之約。”

    最後一筆落下,渠月迫不及待地將信箋接起來,草草吹乾墨跡,從頭到尾好好欣賞一遍,真是越看越覺得自己文采卓然,字字珠璣,情深意濃。她深深覺得,哪怕二師兄郎心如鐵,也會爲她這份赤誠之心感動,化爲繞指柔。

    獨佔二師兄,指日可待!

    渠月正興高采烈地準備重新謄抄一份,手中拿着的信箋卻突然被身後伸出的一隻大手抽走。

    ——是小觀音。

    渠月悚然一驚,顧不得驚詫他怎麼能起身,飛身撲搶,卻被他一隻手穩穩擋住。

    骨節分明的手指在她眼前一根根伸開,露出攥握掌心的金燦燦俗物。

    渠月臉色乍青乍白,臉上露出被羞辱的慍色,眉眼冷厲,極力剋制住噴涌而出的怒意,纔不至於失態:“善士這是什麼意思?你手中拿的,乃是我與二師兄的私人信箋,這樣堂而皇之拿走,未免太失禮了!”

    小觀音若有所思,從袖裏又拿出一錠金燦燦。

    現在,展現在渠月眼前的,是兩錠沉甸甸的俗物。

    渠月被他瞧不起人的行爲氣得呼吸發緊,手直哆嗦,如果不是有所顧忌,恨不得直接將他手掌打飛,冷聲斥道:“你身份非同一般,但我渠月也不是任人欺辱的蠢蠹!你這樣做、這樣做……簡直欺人太甚!”

    小觀音望着眼眶微紅,卻在跟自己據理力爭的道袍少女,淨水般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詫,有種不真實的感覺,總覺得她並非尋常少女該,這種普通人的反不應該出現在她身上纔是。於是,他頓了頓,斟酌了字句,試探道:“倘若,我非要看呢?”

    “當然得加錢啊!”

    渠月身側雙手攥握成拳,聲音陡然拔高。

    小觀音兀自點頭,暗道聲“果然”。

    他掏了掏衣袖,又掏了掏衣袖……

    唔,沒了。

    這不怪他,他本就不是身上帶錢的主兒,如今能從袖裏掏出三個金燦燦俗物,已經是了不得的事。

    然而,不等他擺出商榷的表情,渠月就警惕地瞪大眼,臉上流露出被戲弄的憤慨。

    小觀音按下想打欠條的念頭,沒有金子,就乾脆解下腰上的白玉龍紋玉佩,跟金子一起,遞給不依不饒的收債人:“這塊玉佩,據說是前朝太子之物,有冬暖夏涼、辟邪祛晦之功效,論其價值,足值得上幾十錠金子。”

    渠月一把接過,抿脣而笑,旖旎的眼尾微微上揚,泄露了內心無法掩飾的歡愉,如果不是眼圈發紅,尚且能看出一絲異常,不然,剛剛她喫人般可怖的表情,就像是夢一般,從未出現。

    她拉開書案前的竹椅,體貼地攙住小觀音,引他入座,小嘴也像是抹了蜜一般甜:“善士何必如此不顧惜自己?不過是一封往來的書信而已,想看,直接跟我說就好,何必親自下來?如果善士不小心磕了碰了,可就是我的罪過啊。”

    “好說好說。”

    小觀音偏頭望向她,脣邊也浮着歲月靜好的笑,眉心一點硃砂痣鮮豔生動,然後,他低頭看向手中信箋。

    這一看不要緊,小觀音瞳孔驟然一緊,彷彿承受不來似的,身體下意識打了個寒噤——被噁心的。

    他瞄一眼信箋,滯一滯,偏過頭,再瞄一眼身側隨侍的渠月,如此重複,表情從僵硬、稀奇,到不解困惑,最後,他擱下那封除了熱情似火再無缺點的信箋,背靠竹椅,仰起頭,淨水般的眼瞳闔上,不堪忍受似的,擡手捏着挺直的鼻樑,靜靜平復氣息。

    渠月並不在意的他的異樣,雖然很想謄抄一份,權做留戀,但現在她的位子被小觀音霸佔了,並且,他似乎需要緩緩的樣子。

    渠月感覺自己不能太過分,畢竟,他給的真的太多了。如此這般還要打擾他,未免太過不人道,於是,她思量再三,最後決定直接寄出去。

    伏在窗臺上,渠月吹響口哨,散養的信鴿振翅而來,她將信箋妥善塞進鴿子腳下的信筒,拍了拍它圓滾滾的腦袋,示意它趕緊飛。

    “看你動作如此熟練,這應該不是你寫的第一封信吧?”不知何時,小觀音終於回過神,他單手枕在書案上,側首支頤,淨水般的眸子看向她。

    “善士果然聰慧。”

    渠月莞爾,並不隱瞞,甚至還貼心詢問,他要不要再看看其他。畢竟,他給的實在太多了。

    小觀音陡然想起書案上空餘的信箋,本以爲是她多拿了一張,此時,一種古怪的念頭涌入心頭,讓他不由直起身:“……難道你寫信,都是一式兩份嗎?”

    渠月面露赧然,抿脣誇讚:“善士真是慧眼如炬,一眼就看穿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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