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馴養日常 >第13章 第13章
    說道到自己的事情,李直很是靦腆,耳尖通紅:“嗯,再過兩日,我就要跟相熟的好友一起啓程上京。”

    “我可沒法前去送行,屆時,還望履善不要介意,上京路上多注意安全。”

    “請放心,我會的。”

    之後,二人就此又閒聊了會兒,身後突然傳來高個兒壓低的咳嗽聲。

    渠月轉身看他。

    “殿下剛剛醒了。”高個兒臉色不太好看。

    “昨日,我跟善士誇獎過你,說你很好用,沒想到,是我看錯你了。”

    渠月眉心擰緊成結,臉色同樣不好看,“原以爲你很有眼力見,不曾想,你也不過如此。善士都說了,我不及他慣用的婢女,你不會妄想我在短短几天內,就變得貼心細緻,不遜於那些自小就學習如何照顧人的婢女吧?倘若你是忠誠穩妥的下屬,就該趁着晚上無事,去鎮上尋些可靠的婢女纔對,而不是一覺睡到天亮,再跟我扯些有的沒的。”

    高個兒被她倒打一耙的話語氣得面色鐵青,牙齒咬得咯咯響。

    李直心驚,下意識上前一步,攔在渠月身前。

    高個兒摁住蠢蠢欲動的雙拳,再三告誡自己,忍住、忍住、務必忍住!

    眼前這個人美嘴毒的小丫頭片子,是殿下難得感到有趣的對象,倘若他打擾了殿下興致,恐怕回家喫自己,都會成爲可望不可即的幻想!

    回憶起自己剛剛跟殿下簡短的交談,高個兒心下一凜,將“絕對不能動手”幾個字,深深刻入自己骨血!

    於是,他深吸一口氣,吐出來,對着渠月拱手:“多謝提醒。我稍後會通知外面的兄弟,讓他們找些手腳麻利的婢女過來。只是,現在時間有些來不及,還請渠月道長再繼續照顧殿下些時候。”

    “好說。”

    渠月重新恢復了笑模樣,目露欣慰之色,然後道:“對了,善士受了傷,需要喫些好的,奈何谷中東西短缺,所幸,善士很喜歡王記酒樓的飯菜,記得每日讓人送不重樣的酒菜過來。”

    這要求提得理直氣壯。

    高個兒深吸口氣,再次拱手領命:“我這就去辦。”

    看着自己同伴喫癟,矮個子默默後退一步,整個人躲在高個兒身後,暗自慶幸,昨日她擡手示意他們過去的時候,幸虧自己腿短,慢了同伴一步。不然,此時此刻,這個滿腹憋屈無處發泄的倒黴蛋,恐怕就會是自己了!

    “謝謝趙哥捨己爲我!”他幸災樂禍地想。

    端的是毫無同伴情誼。

    李直原本還擔心渠月會喫虧,卻見他們二人都是有所顧忌的樣子,雖然不清楚其中緣由,但渠月她並不處於下風。這讓他稍稍鬆了口氣,緊繃的身體鬆懈下來,提着的心也得以放回原位。

    離別時,李直把手中帶着的禮物遞給渠月,叮囑道:“這是秋梨蜜膏,聽渠明觀主說,你有夜咳的毛病,這是父母特意給你製備的,早晚溫水和服,有止咳消喘、暖身潤肺的功效。”

    渠月摁下不停蹭自己的狗腦袋,接過東西,再次向他道謝。

    李直沒有多停留,牽住一步三回頭的大黑,出了谷。

    渠月回到院落,伺候着小觀音洗漱用膳,見他沒啥要求了,便給自己衝了一杯秋梨蜜水,坐在窗前,繼續看自己昨日沒讀完的話本子。

    小觀音瞧着她不打算喫早飯的樣子,忍不住笑了,溫柔的語氣透出幾分揶揄意味:“莫不是,在等趙白送王記酒樓的喫食過來?”

    他口中的趙白,就是被渠月憋屈不成樣子的高個兒。

    渠月眼皮都不擡一下:“我乃山野道人,無拘無束,常清常靜,自是跟善士不同,一天一頓可,一天兩頓可,一天三頓還是可。”

    小觀音靠在椅背上,淨水般的眼瞳含笑凝睇着一旁的道袍少女。

    她沐浴在明亮的光線之下,瑩潤的肌膚白的似乎會發光,容貌秀麗,神態柔和,氣質恬靜淡雅,語氣也透着識時務的溫馴軟綿,讓人見之忘俗。

    可誰能想到,就是這個如珠如玉的乖巧少女,卻總是以溫馴軟綿的口吻,說出令人心肝脾肺腎都難受的話。

    小觀垂下眼簾,目光重新落到正在細瞧的信箋上,這信的字裏行間,都透着近乎愚蠢的執着與傾慕,然而,不知爲何,他總覺得這些令人不適的信裏,也帶着似有還無的刺。

    小觀音慢條斯理道:“你不像是會虧待自己的俗人,現在卻連飯都不喫不下,莫不是是在難過?爲什麼?”

    “是因爲那個少年要上京了嗎?”

    渠月漫不經心:“善士真會說笑。”

    小觀音側首支頤,靜靜注視她許久,纔開口道:“瞧你這無動於衷的樣子,果然是我想多了。不過,我瞧着那條叫大黑的狼犬,似乎很有靈性,倘若你捨得,待我傷好後,不若把它交給我餵養。”

    “你知道的,我不僅長得好看,還有權有勢,出身也是高貴無比。它若成了我的寵物,便再沒有人會虧待它。”

    渠月握着話本子的手指緊了緊,面上卻是平靜,不慌不忙擡手翻過一頁:“我只是比較招毛絨絨的小動物喜愛,又不是大黑的主人。善士倘若中意,便去詢問它真正的主人好了,問我做甚?”

    “可我瞧着你們感情非同尋常。”小觀音微笑。

    “這是當然了。”

    渠月毫不掩飾的回答,讓小觀音淨水般的眼瞳不復先前的點塵不驚。

    ——不應該是這樣的。

    小觀音抿緊薄脣,眉心硃砂痣顰蹙而起,看向渠月的視線帶上令人不適的銳色。

    “哦?”他問。

    “大黑的母親,是爲了救我而死的。”

    渠月沒想細說的意思,只道,“說別大黑這麼通人性,哪怕它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我也不會討厭它。”

    說着,她微微偏過頭,回視着小觀音,粲然一笑,“就像看在善士的面子上,不管你的那些屬下做出多麼不上道的事,我也不會跟他們計較。對於大黑,我也是這樣的。雖說我只是個粗鄙的山野道人,卻深知一視同仁的道理。”

    她眉眼含笑,言辭溫婉,顏如舜華。

    小觀音看着她,不由也笑了。

    其實,他見過渠月。

    在很早很早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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