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馴養日常 >第26章 第26章
    未月既望,清白光華如水傾瀉流淌。

    渠月站在葳蕤的庭院裏,偏頭望來時,舜華容顏浸潤於月色,如瓷瑩潤的肌膚似乎會發光,她靜靜凝睇着裏屋中的白扶蘇,與夾槍帶棒的話語不同,她此刻眉眼柔和,神情恬淡,寬鬆的袍衣含風浮動,飄然而立,似從月宮來。

    “卿之所願,無有不從。”

    白扶蘇站起身,緩步走近,“……這種話,我猜你應該也聽多了。”

    渠月笑而不語。

    “阿月,我們做個交易吧。”

    白扶蘇在距離她一步的位置停住腳步,淨水的瞳裏有着神佛一般的通明悲憫,“你想要的一切,我都可以幫你實現;作爲交換,我要你留在我身邊……”

    “那算了。”

    渠月果斷拒絕,“雖然善士你長得好看,又確實位高權重,大概是很多人傾慕的對象,但我這個人,最是專心不過,即使二師兄是你口中的‘趙氏餘孽’,註定不會有好下場,可我還是喜歡他,還是想跟他在一起。哪怕我救不了他,只能陪他一起死,也是我心甘情願。”

    “所以,善士與其想些有的沒的,還不如早點洗洗睡。我與二師兄……我們之間的情意,乃是萬中無一的命中註定,除非死亡,不然,這份感情永遠也不會斷絕。”

    “……如果說,我不介意你念着他呢?”

    “我介意。”

    “這世上,斷然沒有心有所思,卻還跟旁人黏黏糊糊的道理。”

    說罷,渠月鄙夷掃他一眼,撇嘴離開,不停腹誹,真不愧是有錢有勢的大人物,玩得真開!

    這哪裏是“小觀音”,分明是“歡喜佛”!

    白扶蘇:“……”

    白貞最近非常高興。

    不僅因爲他們歸期既定,她的扶蘇哥哥很快就要遠離那個輕浮道姑,更因爲她昨日接到嫂嫂來信,說她要的人很快就要到了。

    所以,現在瞅見渠月謅着理由從扶蘇哥哥那裏騙錢騙喝,她都不覺得生氣,反而對仍矇在鼓裏的她報以高高在上的憐憫,心中得意冷哼,作吧作吧,這種胡作非爲的快活時光,馬上就要不復存在了。

    那些教坊管事最會磋磨人了!

    白貞揹着手,亦步亦趨跟着渠月身邊。

    今日,那個輕浮道姑一改往常,換了身深色的衣裳,鴉羽長髮鬆鬆散下,只在發中用紅色髮帶隨意束了束,淡然出塵的氣質油然而生,彷彿隱居於世的高人,令人側目。

    白貞有一瞬間晃神,恢復正常後,偷偷捏了自己大腿一把,暗罵自己不爭氣,居然會被她的表象迷了眼,旋即泄憤一般,暢想着她以後會經受的苦難日子,重新發出得意的哼哼。

    渠月被她笑得頭皮發麻,反手給她一個腦瓜崩:“你豬嗎?”

    白貞眼前一黑,捂着嗡嗡作響的腦殼,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神智,哇哇跳腳:“……你竟然打我?!不對,你還罵我是豬……你纔是豬!你是貪慕虛榮的豬!”

    渠月不以爲意,掏掏耳朵,丟給她一句“只有豬纔會‘哼哼’叫”,再次朝後山去。

    白貞尖叫着撲上去,被趙錢二人手疾眼快攔住。

    他們說着息怒的話,任打任罵,就是不讓她過去。

    眼見仇人離開的背影越走越遠,親手報仇已成奢望,白貞悲從心來,傷心地抹眼淚:“你們竟然護着她……嗚嗚嗚,她不就是好看點嗎?這才幾天啊,你們就叛變了,嗚,我一定要告訴扶蘇哥哥,讓他治你們的罪!”

    說着,哭着跑回白扶蘇住的側廂。

    趙錢二人對望一眼,也不爭辯,乖乖跪在側廂門口。

    不多時,白貞眉開眼笑走出來,除了眼眶微紅,再也看不出一絲氣惱的模樣。

    她居高臨下瞅着跪着的二人,宛若鬥嬴的公雞,趾高氣揚:“扶蘇哥哥說了,今日姑且讓你們就跪在這裏,等回京之後,就把你們丟給章將軍操練!哼,讓你們吃裏扒外!”

    直到她擡着下巴,揹着手,悠哉悠哉走出去,趙錢二人緊繃的背脊才緩緩放鬆,二人對視一眼,彼此瞭然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他們的心,白姑娘不明白沒關係,殿下理解就好。

    “說起來,這樣放任不管真的好嗎?”錢左猶豫問出聲。

    “殿下既有吩咐,自然要按殿下的命令行事。”

    趙白道,“再說了,那不過是一羣陰溝裏的老鼠,經過這些年打壓,早已不成氣候,就算他們百般籌謀,也敵不過殿下和夫人的算無遺策。”

    錢左瞅着四下無人,小聲道:“我並非是擔心他們,而是擔心……渠月道長被他們策反。依着渠月道長那撞了南牆也不回頭的架勢,極有可能會成爲他們的刀。這可不是我多想,如今正是特殊時候,他們突然傳信給渠月道長,十有八九是想趁着最後機會,對殿下出手。”

    “你以爲殿下是何等人?你能想到的,難道殿下想不到嗎?”

    趙白瞥他,“你有這種擔憂,完全是對殿下的侮辱。”

    “可……”

    “而且,我不覺得渠月道長會是一把好用的刀。”

    “不好用?你是說殿下並沒有對她多看一眼嗎?”

    趙白沒有繼續解釋,不想跟傻子說話。

    錢左撓撓頭,有種跟不上他們思緒,以至於被排除在外的委屈。

    在他們竊竊私語時,渠月已經按照傳書指示來到了後山,並一眼瞧見了等在古色木槭下的二人。

    翠冠如蓋,綠枝低垂。

    密蔭下,男人抱劍而立,表情冷肅;女子似有不耐,不停踱步。

    他們二人都穿着方便行動的武者勁裝,身形結實,氣息沉穩,看起來絕對等閒之輩。

    渠月正遲疑自己是否要靠近。

    雖然他們用着二師兄跟自己的通信渠道,但她從未見過、也從未聽二師兄說認識這樣的人,出於一些考量,渠月不太想靠近。

    然而,不等她下定決心,那二人已然發現了她。

    眨眼間,他們就來到渠月跟前。

    渠月悚然一驚,下意識後退。

    “殿下!”

    不等渠月反應過來,他們二人已經齊刷刷單膝跪在她跟前,虔誠叩首。

    渠月想避開,後背卻撞到樹幹,避無可避,她乾笑:“……你們認錯人了吧,我這只是接到傳信,有人說要帶我去見二師兄,我纔會過來……至於殿下什麼的,你說的應該是那位叫白扶蘇的善士吧。不過,他現在人還在谷裏,如果你們想見他,我倒是可以幫你們引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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