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馴養日常 >第41章 第41章
    渠月:“……”

    她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白貞在發什麼瘋,但也不想自證什麼清白。

    離開那座困了她十五年的山谷,是她從小到大的夙願,然而,當這個夙願終於實現後,卻不知爲何感到些許疲憊。

    內心空蕩蕩的,好像被奪去了精氣神,整個人都懨懨的,

    沒心情。

    也提不起來勁兒。

    渠月重新躺回牀上,望着素色牀帳,眨了眨眼睛。

    不過……

    白貞氣哭的樣子,倒是有點意思。

    不禁讓人想她哭得更大聲一點。

    等回到京城,時間已經來到八月。

    白扶蘇忙得腳不沾地,渠月倒是難得清閒下來。

    當然,並不是白扶蘇突然開始做人,不再把她當做靶子高高束起,吸引趙氏餘黨過來自尋死路,而是單純因爲她奉召入宮。

    入宮後,渠月並沒有見到聖旨是所謂的“皇上”、“太后”,而是被述職完的劉轄司,恭恭敬敬請入了含象殿。

    ——白夫人。

    一位沒有明確官職,卻可以居住在紫宸殿後室,代行皇帝權利,比白扶蘇更像攝政王的女人。

    她身着硃色錦衣,端坐殿階高臺之上,身前堆放了無數公文奏摺,正垂眸批閱着什麼。

    白夫人長得很美。

    只是,她的美,不是那種浮於表面,會隨着時間流逝而褪色的美,而是一種從內而外,彷彿與生俱來,足以模糊了她年齡和性別的高雅氣度。

    遙遙望去,她給人的第一感覺,不會過於尖刻,令人生畏;也不會過於柔軟,讓人生出褻瀆之心。

    是一種近乎美玉的溫潤福相。

    她這樣的女子,姿容相貌,已經完全脫離了討論範疇。

    ——你不配。

    意識到這一點後,渠月斂下長睫,即使身後的門扉無聲闔上,臉上也沒有再露出什麼異樣表情。

    白貞得到消息有點慢,急匆匆趕過來的時候,就看見劉轄司已經守在殿門外,而那個被召進來的渠月,已經進去了。

    雖然她知道,嫂嫂不是會輕易被人糊弄過去的人,但有白扶蘇前車之鑑,由不得她更謹慎小心。

    出於這種心情,白貞想要進去摻和一腳,不曾想,劉轄司卻攔下了她。

    “我保證不搗亂!”

    劉轄司道:“白夫人既然想單獨跟渠月道長說話,就不會喜歡外人打擾,您過去,恐怕會妨礙到她。”

    白貞小臉皺成一團。

    她當然也知道這個理,但就是擔心嫂嫂也被渠月那傢伙騙了。

    劉轄司笑着安慰:“請您放心,白夫人能走到今日,就證明她絕不是偏聽偏信之輩。”

    “好吧。”

    白貞尤不甘心,卻也不想惹嫂嫂生氣。

    不多時,含象殿結實的門扉無聲推開,渠月全須全尾從裏面出來。

    白貞一躍而起,剛想質問她跟自己嫂嫂說了什麼,裏面就傳來白夫人沉穩平靜的聲音:“劉轄司,送渠月道長去長安殿,貞兒,你進來。”

    “……哦。”

    長安殿,位於皇宮東北角。

    距離含象殿並不遠。

    大概行了半炷香的時間,就到了地方。

    跟渠月見過的其他的宮室一樣,繁盛綠植掩映着亭臺樓閣,燦爛的陽光傾斜而下,長橋下流水泛着細碎光芒,處處精緻華美。

    渠月對於更換住所這種事,並無異議。

    而且,宮人伺候也是妥帖,從沒有讓她有過絲毫被怠慢的感覺,甚至,她覺得這些宮人可比白扶蘇那些下屬們,用起來順手多了。

    不能說樂不思蜀吧,最起碼也是流連忘返的程度。

    而對於宮人來說,渠月也不是很難伺候的主子。

    相比於那種小人得志,明知道自己出身不好,偏要通過爲難下人,彰顯自己的與衆不同的跋扈輕狂之徒,她顯得過於安靜沉默。

    就好像跟所有人都沒話說似的。

    如果不是她會在喫上提出要求,宮人幾乎都要以爲她是啞巴。

    她非常安靜。

    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到宮裏的天祿閣,挑自己喜歡的書,然後,讓宮人抱回長安殿,安靜看書,往往看着看着睡過去,睡醒了,就繼續,也不覺得枯燥。

    當然,渠月雖然很好伺候,但宮人卻沒有絲毫膽量,敢騎到她頭上試試。

    一方面,是沒有人想試試自己的脖子跟定安王的刀子誰硬;另一方面,也是沒有人敢忽視劉轄司的背後之人。

    只是,長安宮的宮人心裏有數,並不代表所有人都是這樣。

    當渠月再去到天祿閣的時候,就被人攔下來,說是裏面的人乃是當今太后,外人不得入內,來傳話的小太監不停點頭哈腰,生怕得罪哪個。

    渠月微微頷首,以示理解。

    她沒有爲難苦命人的愛好。

    今天不能挑,那就明天繼續好了。

    反正,她又不急。

    大概是因爲沒有書消遣解悶,她也不需要那麼匆忙回到長安殿,走在蜿蜒曲折的遊廊時,她突然聞到很甜的香氣,扭頭望去,就瞧見假山叢中,生着一顆冠如華蓋的桂花樹。

    細細密密的金色花朵,點綴翠綠枝頭。

    薰風拂過,幽遠綿長的香氣盈盈襲來。

    渠月站在廊下,默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不知不覺間,她已經從谷裏出來那麼久了。

    久到,桂花都開了。

    “幫我採些來。”

    這是渠月第一次提出要求,宮人們自然無有不應。

    渠月坐在廊下闌干上,安靜等着。

    只是,當宮人正手腳麻利擼桂花時,遊廊下方突然傳來陣陣驚呼,並伴隨着憤怒的指責:“大膽奴才,你們在做什麼?!這可是我表弟登基時,南郡特意進貢的貢品!”

    循聲望去,渠月就看見嬌豔無比的姑娘,正氣勢洶洶指揮着身後的宮人,把那羣桂花樹下的宮人統統拿下。

    事關皇帝貢品,摘花的宮人慌做一團,根本顧不得辯解,跪下求饒。

    而呆在渠月身後的宮人,一時間也慌了神:“是、是太后娘娘和沈家二小姐……”

    “怎麼遇上太后娘娘了呢?明明她回宮的方向不走這裏!”

    “說這個已經晚了!這棵樹是貢品,怎麼沒有提醒?”

    也有人叫苦不迭:“這皇宮裏,什麼不是貢品?就連咱們身上穿得衣服,都是織造局進貢而來!”

    “這可如何是好?”

    ……

    ……

    她們面面相覷,最後,有人顫顫巍巍來到渠月身邊,小聲道:“渠月道長,要不然……咱們去請個罪?”

    “請罪?”

    “嗯,那畢竟是太后娘娘……”

    宮人小心翼翼覷了眼她的臉色,見她神情平靜,似乎一無所知,遲疑片刻,才斟酌着字句道,“萬一傳出您與她不和,恐怕會讓殿下爲難。”

    渠月沉吟片刻,緩緩站起時,在宮人的帶領下,屈膝向那位被衆人簇擁的華美婦人請罪。

    宮人則跪在一片,不停跟太后解釋理由,想要說她們並非是故意冒犯,請她寬恕。

    沈太后垂下視線,略顯犀利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渠月。

    許久之後,纔可有可無地嗯了聲:“算了,都起來吧,念在你們並非有意犯上,此時便就此揭過。”

    宮人們感激不已。

    不停磕頭謝恩,之後,才急忙爬起來,攙扶身體發晃的渠月起身站穩。

    沈家二小姐卻不依不饒:“姑姑,這可是南郡獻給表弟的禮物!豈容一羣下人隨意踐踏?您這樣輕拿輕放,指不定會養大某些人的心呢!”

    沈太后沒說話。

    沈家二小姐道:“我看,就讓下人們給那羣以下犯上的宮人掌嘴二十,也讓他們長長記性,知道什麼該碰,什麼不該碰。”

    沈太后略略遲疑,轉而望向渠月:“你覺得如何?”

    扶着渠月的宮人手在發抖,哪怕再傻,都知道對方來者不善。

    雖然如今皇帝大權旁落,可眼前之人仍是禮法上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

    而渠月道長,如今只是個沒名沒分的姑娘,無論如何,都比不過太后娘娘。

    “掌嘴?”

    渠月動了動腳踝,確定並沒有很難受後,緩緩拾起頭,點漆的眸子裏露出恰到好處的茫然,“……是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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