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再發生那日之事,您就當自己沒看見,我們做奴婢的,能爲主子捱打,也是一種榮幸。”
“小不忍則亂大謀,以後……還請您務必萬事小心。”
渠月笑了笑,謝過她的好意。
八月十五,中秋佳節。
皇宮裏自然要舉行宮宴。
太后和皇上,只在宮宴上略微坐了坐,就以身體不適離開,之後,是由白夫人高座主位,宴請羣臣,甚至,就連白扶蘇,也退了一射之地。
而渠月,時隔多日,終於再一次見到了白扶蘇。
他依舊像是那副模樣。
風雅出衆,從容沉靜。
她被小春領着,穿過戒備森嚴的侍衛宮人,跟白扶蘇坐到一起。
“聽說……你把沈家二小姐打了?”
白扶蘇似乎很好奇,見她落座,就忍不住捏着她的手詢問。
渠月抽回手,捏起筷子,淡定喫喫喝喝:“是啊。”
“手疼不疼?”
“疼。”
聞言,白扶蘇胸膛起伏震動,低低笑出聲,似乎很高興:“既然如此,下次就別親自上手了,讓宮人們幫你。”
“我只是個粗俗無禮的下九流,還沒有這麼金貴,再說了……宮人幫忙,哪有自己親自動手來得盡興?”
白扶蘇側首支頤,點塵不驚的眼瞳凝視着她:“她是這樣說你的?”
“不是她。”
渠月夾菜的動作一滯,不知道想到什麼,側過頭,跟他四目相對,抿脣莞爾,顏若舜華,“是當今太后娘娘。”
“雖然我覺得她說得很對,但因爲我姑且代表了你的臉面,在那麼多宮人面前,我不好丟了你的臉,畢竟你對我這麼好。在經過一番艱難取捨後,不得已,我只好委屈委屈太后娘娘了。”
“不過,我事後有送新制的桂花糕給她,當做賠禮。”
“你……不會生氣吧?”
白扶蘇笑眯眯:“桂花糕?你親自下廚嗎?”
渠月:“……”
他彷彿沒聽見渠月意有所指的揶揄之言,反而關心了莫名其妙的方面。
就像是一拳打到棉花上,突然就有點噎得慌。
渠月不想理他,繼續認真用膳:“宮裏的廚子師傅們那麼出色,自然用不上我。”
白扶蘇笑道:“也是,就憑你的手藝,要是被紅纓認爲故意投毒,就不好了。”
紅纓。
乃是沈太后的閨名。
渠月捏着筷子的手不自覺捏緊。
白扶蘇繼續道:“我知道你在宮裏受委屈了,這次是我不好,不該留你一個人,這次,我就是特意帶你回家的。”
渠月身體微不可查一滯。
回家?
她哪裏有家?
但秉承着要看他究竟在搞什麼鬼的心情,渠月順從跟在白扶蘇身後出宮,對他的決定並無異議。
然後,她就被帶到了一座高牆深院的宅邸面前。
渠月:“……”
算了。
早該想到的。
這個人最會作妖了。
之所以會把她從宮裏帶出來,恐怕是爲了防止她過得太順心了吧。
想來也是。
名義上最高身份的太后,都被她的狐假虎威嚇得丟盔卸甲;至於白夫人,她眼裏根本沒有自己。
她要是過得太無憂無慮,他一定寢食難安吧。
意識到這一點後,渠月望着他頎長從容的身影,微不可查嘆了口氣,暗道:“要是你能把這份禍害我的心力,放在對付趙氏身上,我們所有人……早就解脫了。”
拜見完白府衆人,白扶蘇拉着她,回到早就給她準備好的院子。
他說:“都是按照你的喜好來佈置的。”
渠月略略環視一週:“能拿出去賣錢嗎?”
白扶蘇似乎早就料到她會這麼說,走到多寶格前,從上方取下一隻盒子,點塵不驚的眼瞳閃着細碎的笑意,衝她招手:“不需要那麼麻煩,早就給你準備好了。”
渠月走過去。
白扶蘇打開盒子,一沓沓房契田契交鈔映入眼簾,饒是做好心理準備的渠月,也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白扶蘇將盒子交給她:“貴重的都在這裏,其他供你日常取用的,則裝在箱子裏,因爲有些沉,便擺在西邊廂房,免得妨礙你起居……”
他還說了什麼,渠月沒聽清,只是臻首微垂,手指不自覺摩挲着盒子紋路,好半晌,她纔將盒子擱回多寶架上,重新拾起頭來,點漆眸子盛滿細碎笑意:“這麼多,好像完全超出讓我留在善士身邊,應該付出的代價了呢。善士是還需要我做什麼嗎?”
“我們成親吧。”
渠月凝睇着他,視線從他淨水般澄淨的眼睛掠過,片刻後,她聽見自己用輕鬆含笑的聲音回答:“好啊。”
中秋之後,定安王白扶蘇的婚事便提上日程。
京中的王孫貴胄雖然不知道區區鄉野女子,到底有什麼狐媚手段,能勾得殺神白扶蘇重歸人間,但一些心思靈通的隱隱覺得,這份喜氣,也許會打破持續了三年的平靜也說不定。
但不管外人怎麼想,也無法阻止婚事的進行。
渠月原本以爲,自己還要跟白府的下人,重新適應磨合幾天,沒想到,第二天,宮裏就把她用慣的宮人送了過來。
——小春。
渠月知道,雖然是聖旨是以皇帝名義發出來的,但實際上,應該是白夫人的主意。
她說不出自己的心情。
望着小春擺出貼身侍女的架勢,十分自來熟的把婢女們使喚起來,讓這所精心佈置的院子逐漸活了過來,微微抿了抿脣,忍不住再次感嘆:“有權有勢真好。”
有了小春幫忙,她又理所當然過上了混喫等死的待嫁日子。
白府主人乃是白扶蘇的親舅舅,就是看在白扶蘇的面子上,也不會對她的存在致以微詞,而是處處周到穩妥。
就連暴脾氣的白貞,也像是遇見了天敵,自從渠月踏入白府,也只是在那日與白府衆人相見時,見過一次。
別說,她一直不來嘰嘰喳喳吵鬧,渠月那顆心就一直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