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河的水汩汩奔流,黑色的水翻涌着,顏色深得已經不像水流了,更像是黏稠過度的石油,又彷彿隨時隨地張嘴等着喫人的怪獸,一張一合吞嚥着吐沫。

    河上架設着風燭殘年的鋼管橋,年久失修的橋柱已經鏽跡斑斑,橋頂橫七豎八地掛着各種電線,它們彼此纏繞,在這樣夜幕低垂的晚上,集結着自己的網。

    橋上站滿了人,黑色的頭髮攢動着,與河裏的黑水交相呼應。

    他們一個個趴在欄杆往下瞧熱鬧。

    有小孩淘氣一個勁兒的扒着橋墩往上爬,被眼疾手快的大人攔腰抱了下來,免不了一頓責罵。

    花船一艘接着一艘的往前遊動,每當它們通過橋的時候就會爆發出歡呼。

    一艘巨大的龍船出現了,鋼鐵製作的巨龍昂首挺胸,器宇軒昂的,脖子和手腳拴着一個鎖鏈,一直連到了船錨。

    船頭船尾有樂師吹着薩克斯風、拉着小提琴、彈奏着鋼琴曲。

    曲目卻是二胡映月。

    他看着這些總覺得哪裏不協調,可又說不上哪裏不對。

    “爸爸,那是什麼?”旁邊的小男孩指着龍詢問自己的父親。

    “呃——”父親遲疑了許久,隨便找了個答案應付,“是牛吧。”

    龍:MMP——

    “是龍。”餘知樂說道。

    “龍是什麼?”

    他一時語塞,不知道該從哪裏講起。

    如果說龍,要講的就很多很多。

    “是怪物嗎?”

    “不——”

    “那是什麼呢?”

    他想了想,始終沒有一個準確的答案,忽然龍船嘈雜起來,幾個年輕人被推到船邊。

    他們都被鐵鏈拴住了脖子,拷住了手腳。

    金髮藍眼睛的人宣讀了一份文書:“因爲私藏禁書!穿了違禁服飾!這幾人被斷定死罪!”

    違法服飾?

    幾個年輕人只是穿了古代漢服而已,那種開襟的古裝又怎麼了?要被判定死罪?!

    餘知樂大惑不解,眼睜睜看着年輕人被一個個推入河中,還沒撲騰幾下便沉入了河底。

    隨即橋上的人們爆發出熱烈的歡呼。

    明明都是一樣的黑髮黑眸黃皮膚——

    他卻只在這些人的面部掃描到冷漠麻木和幸災樂禍。

    心頭像是被頑石按住了一樣,喘不上氣。

    “餘知樂你怎麼了?”

    路子男的聲音傳過來,但他又聽不清,迷迷糊糊的往外走。

    突然他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混在人羣裏,正向他投來雜糅不清的目光。

    是那個白衣男——

    “餘知樂!”

    她一連喊了好幾聲,直到她着急的緊追兩步,拉住了他的胳膊:“你怎麼了?”

    眼前的路子男讓他驟然鬆了口氣。

    彎下腰,腦門一下子抵在對方的肩頭上:“有點呼吸不暢。”

    她拍了拍餘知樂的後背:“人太多太擠了吧。”

    “路子男。”

    “什麼?”

    “你爲啥是平胸?”

    啪!

    餘知樂捂着腫脹的左臉去接素女的時候,醫生已經給她包紮好了。

    那個餃子包紮的手法,比自己的糉子包法強不到哪去。

    “到西區跟文森特他們匯合吧。”

    聽到路子男的話,素女身子顫了一下,抱緊了自己的胳膊。

    “沒事吧?”餘知樂拍了拍她。

    “沒事——”素女強擠出一絲微笑迴應餘知樂,“我沒事——”

    瞪着眼珠反覆唸叨,像是在因爲什麼而在鼓勵自己。

    這麼看她可不想沒事的樣子啊,餘知樂嘆口氣,把素女抱進了摩托車裏,她用纖纖玉手抓住了餘知樂的領子,柔聲輕喚:“十三,謝謝你——”

    拍開她的手,路子男翻個白眼:“還想老牛喫嫩草?別動手動腳的了。”

    餘知樂趕緊從素女的魔爪中逃出來,坐在了路子男的背後。

    “摟緊我!”

    摩托車如同火箭一般的躥了出去,比之前的速度更快了。

    臥槽!這玩意的速度是沒有上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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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比於其他區域,西區明顯繁華了很多。

    街道四通八達,商鋪林立,牌匾一塊壓着一塊,上下疊加,密不透風的。

    各種霓虹燈不知疲倦地閃爍着,遠遠看去,猶如一個個不斷眨眼的堆砌色塊,爲這個城市增加了很多的斑斕。

    他們躲在一處廢棄的老宅子裏,對面是一家中式風格的宅院,燈火通明。

    K叔激動得把拳頭捏得嘎嘎作響:“什麼指示?”

    “從房子裏出來的人,全部殺死,一個不留。”文森特下達了冷酷的命令,一點都不帶猶豫的。

    如果現在退出,還趕趟嗎?

    餘知樂暗想。

    “現在分組,老K和玲子一組,素女和——”文森特睨了眼素女,見她額頭冒汗,臉色不佳,問道,“怎麼了?”

    “沒事。”

    他突然舉起了槍,對準了素女的額頭:“這個隊伍不允許有負累存在。”

    “殺了她,文森特!她會拖我們後腿!”K叔道。

    “素女她沒事的,不是已經看過醫生了嗎?只是暫時臉色不好而已,對吧?”玲子趕忙出來爲素女說話。

    素女連連點頭:“我沒事的!”

    餘知樂一把扣住了文森特的手腕:“你的槍`口不是應該對準敵人嗎?爲什麼要對準夥伴?”

    文森特用槍柄狠狠的砸向了餘知樂的腦袋,瞬間血流如柱,可他依然拉着文森特的手腕不鬆手:“她還可以喘氣,可以端槍!”

    素女帶着哭腔道:“是的!我沒事!我可以舉槍射擊!”

    文森特的目光在餘知樂身上停留了一會,抓住他的脖領子就往隔壁房間拽:“你跟我一組!”

    如同被命運扼住了後頸肉的小貓咪,餘知樂絕望的想到自己根本不會用槍,要是被文森特這個冷血死神發現,他一定小命不保了。

    向路子男投去求救的目光,她抱歉地轉過了頭,好像不忍心看自己慘狀似的。

    臥槽!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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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認命的閉上了眼睛。

    “閉眼睛做什麼?”

    文森特抱着膀子,冷冷的端詳着他,依然是冷峻的面龐,不帶一絲人情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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