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呸呸!閉上你的烏鴉嘴!”

    要不是看在他長得好看,餘知樂這一拳頭是肯定要掄上去的。

    林夢覺也不在意,歪歪腦袋,晃了晃,悠悠來了一句:“我的大難也要臨頭了——”

    這話聽着悲涼,但他面上倒也沒有一絲懼意,依然如常。

    餘知樂一時間也搞不懂他了。

    一旁的楊貴趕忙過來,恭敬道:“聖子,您給我看看吧,我這命咋樣?”

    餘知樂喫驚:“你這是幹嘛?”

    “害!你不知道嗎?他可是在大殷國是最尊崇的人,比肩神明的,據說很多大殷人跋山涉水,舟車勞頓只爲了讓他摸一摸頂。”

    “摸頂有啥用?”

    “祈福啊!”

    餘知樂想起曾經作爲男巫的伊宮素也跟林夢覺說過差不多的話,不明覺厲。

    要不等回到現實世界,跟老媽去廟裏拜拜?

    他正琢磨着,從旁的楊貴發出了羨慕的聲音:“哎呦!”

    林夢覺的手伸出了牢門,輕輕地放在了他頭頂。

    “哎呦呦!你這是受到九轉聖子的庇佑了!好命好命!”

    林夢覺的手硬邦邦的,不似女人那麼柔軟細膩,但是骨節分明,冷白皮貼着骨頭長的,細直蔥白,賞心悅目。

    之前對這人厭惡之情也減去一半,餘知樂道:“你可知陛下爲何要抓你?”

    林夢覺聽了,哈哈一笑,真就是那種仰天式的大笑,毫不誇張,這笑帶着他的痛快。

    “現在他是陛下,不是徒弟啦,我這個師尊欺負他欺負太狠,遭報應了!”

    真是這樣嗎?

    餘知樂不信,同樣是皇帝,這位央帝可比之前那位小皇帝城府深多了,問題哪有這麼簡單?

    “原來師尊還記得曾經是如何待朕的,倒也難得。”說曹操曹操就到,央帝揹着手,走進了大牢。

    他先是朝牢裏掃了一圈,見林夢覺脖子被鎖鏈牽着特別痛苦,開口道,“你們這些人,不見我師尊脖子疼麼?誰想的餿主意!快把鎖鏈摘了,把鎖鏈從脊骨穿過去,這樣師父還可以動動肩頸!”

    “……”

    餘知樂在一旁聽得心驚肉跳,臥槽!臥槽!這是在關心你師父嗎?明明是在報仇好麼!

    獄卒們聽了皇帝的吩咐,哪敢怠慢,拿着錐子就走了進去。

    儘管餘知樂對這位九轉聖子印象不佳,但他也不願意對方遭這罪,剛要伸手去攔,被甄釋抓住了胳膊,衝他搖了搖頭,暗示不可以妄動。

    可是——

    甄釋見餘知樂心在掙扎,生怕他一時衝動犯了傻,把他拽到了自己身後。

    餘知樂不敢去看,背過了身,躲在了甄釋的寬背後頭,只聽得牢裏發出的乒乒乓乓,那是錐子在脊骨上打眼的聲音。

    鐵往骨肉裏釘,那聲響太殘忍,餘知樂聽了,就像有人用手抓着他的頭皮往下扯一樣的難受。

    可從始至終,那個成天喊着要喝酒的男人,一直吵吵鬧鬧的,此時卻一聲未吭,餘知樂朝他看去,只看得一片血淋淋的脊背,和一個巋然不動的林夢覺。

    只有溼透的額頭讓餘知樂知道了他的疼,其他一點都看不出。

    一旁的央帝抱着肩膀細瞧着林夢覺,眉頭不鎖,嘴角不揚,看不出個喜怒哀樂,一片冷清,彷彿他看得不是一個酷刑,只是一場唱腔高了點的無聊戲曲。

    鐵鏈從脊骨間的空洞穿過去,把林夢覺的後背掛在了牆壁上。

    此時餘知樂竟開始佩服這位脊骨穿刺的獄卒了,一般很容易致人癱瘓的,不過還好,林夢覺只是疼得站不住了,但又不能坐下,一旦強行躺下或者坐下脊骨很容易扯斷。

    央帝從衣服裏掏出一塊帕子,來到了林夢覺跟前,爲他擦了擦臉頰密汗,似乎心疼的:“師尊受苦了,這些小卒們下手沒個輕重,讓您受苦了,徒兒很是心疼。”

    那獄卒聽了,嚇得一哆嗦,趕忙跪了,手裏握着錐子一個勁兒的抖。

    林夢覺嘴脣泛白,臉色早已沒了血色,他嘿嘿一笑,都什麼時候了還能保持一貫的樂觀開朗,餘知樂佩服他的牛逼。

    “誒呀!師尊,看把這小獄卒嚇得——”

    餘知樂無語:是你嚇到人家的,倒打一耙!

    媽的,皇帝就沒一個正常的嗎?

    操!不過想想也合理,正常人誰他媽的能當上皇帝!

    央帝象徵性的給林夢覺擦了兩下,林夢覺也不拿自己當外人:“給我擦擦嘴,剛剛喝酒了。”

    聞聽此言,央帝拿回帕子捂住了自己嘴巴,眼睛一彎,笑道:“師尊是不是又想起來朕伺候您的那些日子了?”

    林夢覺此時還能笑得出來:“是啊,真懷念那時的日子,你給我端茶倒水,捏肩揉背的,老子的洗腳水都是你倒的,讓央帝給我做牛做馬,我林夢覺這輩子值了!”

    這話無異於刀口舔血、墳頭蹦迪了,餘知樂替林夢覺捏了一把汗。

    “大膽!你竟然敢如此跟陛下說話!”侍衛看不下去了,抽刀,刀出鞘只出了一半,被央帝按了回去。

    不愧是頗有建樹的帝王,依舊大度,就算被如此刺激了,溫和未變:“是啊,此去經年,想不到師尊都還記得,我以爲您都忘了。”

    那雙陰鷙的眸子真就生出了幾分真摯的懷念,讓餘知樂有了錯覺,差點誤以爲帝王對林夢覺這位師尊是誠心敬重的。

    就在這時,林夢覺霍然伸出一隻手,驚得一旁的侍衛警惕的前進了幾步,擔心他對當今天子不利,但他也只是食指在皇帝衣襟上戳了戳:“喂!酒葫蘆空了,給我添上!”

    那份理直氣壯令人震撼,連甄釋這樣冷靜的人都差點笑出聲,用咳嗽掩飾了。

    “放肆!還不快住嘴!”這一次甄釋出聲了,餘知樂知道甄釋發聲不是爲了嚇唬林夢覺,而是在保他一條小命。

    這人是真不怕死啊!

    餘知樂都想伸出大拇指爲他點讚了。

    央帝瞥了眼地面,看見林夢覺的腳邊的確躺着一個酒葫蘆。

    他彎腰撿起,晃了晃,真就空了,摩挲着葫蘆,輕聲道:“沒想到當年我從師叔那裏摘來的葫蘆給你盛酒,你一直留在身邊。”

    這話說得頗有些念舊的意味,餘知樂也搞不懂這兩人是關係好還是差。

    央帝伸出手,輕輕放在林夢覺的肩頭,彷彿是摸着自己最珍視的寶貝,卻驀地一扯鎖鏈,疼得林夢覺皺起了眉頭。

    “師尊,敘舊便到此爲止吧,您只要告訴朕,您在大殷國的相戀對象是誰,給朕一個名字,朕便放了你。”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