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爲……我以爲……”林清如有些吞吞吐吐,不知道她想到了什麼。
林栩還是對這個妹妹有些歉意的,他和父親現在做的事都是抄家滅族,九死一生的事,而自己的妹妹和母親她們明明什麼事都不知道,若是出了事連累她們……
但現在的時局他的家人必須都留在建安城裏,她們如果這時候離開建安城,誰都會懷疑在今上病重的時候他們林家會圖謀不軌。
不消父親提點,他也知道今上身體是真不行了,可能就是這兩個月的事。
若有半點回旋的餘地,今上都不可能誅連整個御史臺爲太子鋪路。
現在今上揹着殘殺御史的罵名,太子揹着失德的指責,這招快刀斬亂麻爭得只有時間。
“好了,這段時間你就待在家裏陪伴母親,我和父親最近要處理很多朝堂上的事,就沒那麼多時間在府裏。”
林栩這話說得真誠,在這最後關頭他卻是對母親和妹妹有愧。
林清如仰慕地看着哥哥,重重地點了點頭。
建安城,周國公府。
這天早上紅日初升,天空一碧如洗,吹拂過的穿堂風裏夾雜着後院昨夜綻放的幽幽曇花香氣。
周靜筠幽幽起身,看着書案上堆疊成一座小山高的帳簿和她做的筆記,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靈玉邊給她整理梳妝檯的首飾珠翠,打趣道:“小姐,這又是爲誰煩心呢?”
“爲你。”周靜筠沒好氣地說道。
“我這幾日還在想,萬一今上現在身體不行了,他要在這最後給他兒子鋪路,再發次瘋怎麼辦?”
這雲水院裏裏外外全身周靜筠的人,她也不擔心自己這談話會被誰傳出去。
前幾日裏今上不顧民言,執意要將御史臺給處理了。
御史臺固然是林相的人,但他還是以最直接血腥的手段將這件事壓了下去。
身登高位的人,可以算計,可以集整個天下給自己財富,但他們依然沒法打敗死亡。
這種無力感會讓他們在生命裏的最後心態扭曲到發狂。
父親其實有一句話,真還是說對了。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
不過靈玉可沒有周靜筠想的那麼多,她只對周靜筠和新奇好玩的事感興趣就行了。
天塌下來,還有周靜筠頂着。
“小姐,這些事咱們也別參合太多,點到爲止,全身而退就行了。”
靈玉在腦海中想了想,想蒐集點可以逗周靜筠開心的事。
“說起今上和宮中,我倒想起一件事,西門那邊的鬼市這幾天倒是出現了號稱是上品的鮫珠。”
鬼市是建安城裏一處特殊的地方,五更開,雞鳴散,
去那的人大多都是亡命之徒或是想去淘真寶物的家財萬貫的人。
在鬼市上可以以物易物,可用巨資購買,所以在建安的鬼市上流通的都是世上奇珍或是見不得人的東西。
在那裏,只要有錢就可以做任何事。
殺人越貨,買賣消息,交換奇珍
只會有不敢想的東西,沒有鬼市上不敢賣的東西。
而上品的鮫珠皆產於南海,傳聞是鮫人淚棄,落地才成珠,一顆鮫珠光芒可盈室不滅。
這次鬼市竟然還能出現這等的稀世奇珍?
最近建安城真是有意思。
“你若是喜歡,我回頭找父親去要一顆來,咱們府裏還是有幾顆鮫珠。”
周靜筠想着上次似乎在哪見過。
靈玉聞言大喜,高興地一蹦一跳的。
“靈玉上次房子耀巡察兩浙的事情怎麼樣了?”
“剛剛纔接到消息,我正打算說呢,房子耀從淮南路到兩浙路,現在他已經到了荊湖南路,這一路上他連續處置了沿路從京師貶謫的官員,兩浙的太守已畏罪服毒自盡,淮南的太守被杖殺。”
“這誰給他這麼大的膽子?”
周靜筠聲音冷冷道。
“這次房子耀應該是早有準備,他拿着今上的御符,一路上可以調動當地的軍隊。他現在虧心事做多了,應該也開始怕了,竟然從兵部抽調了兩千人隨時保護着。”
周靜筠有些頭疼地閉着眼。
房子耀這背後明顯有授意,兵權和實權都給了他,就是要他去沿途清除異己。
他背後的人又封鎖了消息,任何人寫得奏章都傳不到京師。
可現在自己才收到消息,這樣一來,建安東,西,北面的關鍵要到都被林相給控制住了。
“那小姐咱們下一步怎麼辦?又要像上次一樣將這事讓下邊的人在建安城裏傳播嗎?”
周靜筠搖了搖頭。
“這次和上次情況不一樣。我們什麼都沒做好,這事一傳出去就是今上必須處理林相了,這兩邊真的要打起來,隨時波及的人都太多了。”
“現在我們該怎麼辦呢?”
“我們等葉賜的消息。現在這樣的話只有先看葉賜的了,希望他能快點解決這個房子耀。”
“可這房子耀調了兩千人日夜不停地護着他。”
靈玉有些喪氣地咂咂嘴。
“我相信他。”
周靜筠這些日子安安心心地在周國公府裏翻賬簿,在周國公府衆人眼裏她這些日子也算沒鬧騰了。
完全沒什麼心理準備,太夫人院子裏的香蘭突然又來找來了她。
香蘭是太夫人的貼身丫鬟,平時喫得用的和一般府裏的小姐都差不多了,面容姣好,性情直爽,和周靜筠,靈玉平日裏也能玩在一起。
“二小姐,今晚上太夫人要見你。”
香蘭笑語盈盈,禮節絲毫不差分毫。
“你老實給我說,奶奶今晚又是什麼事找我?”
“這我可不知道了,太夫人只是讓我來傳個話。”
周靜筠像着靈玉使着一個眼色。
靈玉悄悄從香蘭背後抓着她,同她玩鬧着。
“平日裏我們小姐又沒虧待你,太夫人有什麼事你肯定知道的,趕快如實招來。”
香蘭笑着向旁邊躲過去,向着靈玉告饒道,“這太夫人確實沒說,我又不是她肚子裏的蛔蟲,她怎麼想的我真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靈玉不相信她這番說辭,聲調都升高了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