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後他也沒能理解靈視中的那種悲傷。
他看了眼身前原本空白的A4紙，現在已經被他在靈視中“塗鴉”的滿滿當當。
雜亂的線條中隱藏着龍文，看上去居然有一種異樣的美感。
安河抹去了臉上的淚水，環顧四周，周圍的考生們也逐漸甦醒了過來，一個個甚至有些窘迫。剛剛那副羣魔亂舞的景象被外面的教授和監考的諾諾看的一清二楚。
他們自己也有一些隱約的記憶。
總而言之，對於他們來說……有點丟人。
因爲龍族的血統，他們每個人在過去都是得到家族、社會承認的天才，他們可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發瘋一樣在他人面前“表演”。
太羞恥了。
整個考場裏只有少數人面色如常，這些人剛剛沒有在講臺上載歌載舞，也沒有大喊哈利路亞。安河粗略掃了一眼，教室裏面色如常的大概就四五人。
他自己，身旁的淡金色頭髮的女孩，以及一個貌似是叫奇蘭的男孩。
哦對了，還有路明非。
安河看着路明非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的樣子，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喂，路明非嘴角的晶瑩是口水吧？不會打溼他桌上的考卷嗎？
“咔……”門被打開了，曼施坦因和諾諾從教室外走了進來。
曼施坦因掃了眼教室裏的情況，視線在還在呼呼大睡的路明非身上停了一瞬間，然後就宣佈收卷，在之後曼施坦因就離開了考室。
至於教室裏的考生們則是在諾諾的組織下有序離開了教室。
學姐的威嚴還是有那麼一點點用處的。
安河看了眼趴在那的路明非，又看了眼朝他走過去的諾諾，聳了聳肩，離開了教室。
安河剛好離開後，路明非從椅子上暴跳起來，渾身冷汗，彷佛撞破一層黑暗的膜回到了現實裏。他的面前站着諾諾，正用力拍他的腦袋，拍得他一陣陣發暈。空蕩蕩的考場裏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佩服！3E考試都能睡得那麼死，”諾諾說，“你屬豬的麼？”
“屬羊……考試結束了？”路明非揉了揉眼睛。
“都快到午飯時間了，3E考試額定時間只有三個小時。”
陳墨瞳看着眼前這個心大的傢伙搖了搖頭說道：“3E考試里人的情緒不會很穩定，剛剛有個考生甚至把答案寫在了講臺的白板上，校工部待會還要來拆卸這塊白板。”
陳墨瞳一邊說一邊指了指講臺上那被奇異的塗鴉繪滿的白班，繼續道：“這種意外在所難免。但你超鎮靜的，我們都對你的表現很好奇，從監視結果看，你冷靜地答完之後枕着頭呼呼大睡。曼施坦因教授都很讚歎。”
在曼施坦因他們的監控觀察中，考試時坐在椅子上沒有跳起來的就只有四人。
而路明非是這四人中最鎮定的那個，他甚至有心情睡覺。
陳墨瞳從他桌上抽出答卷，清點了一遍：“我數數……一共十張，我訂起來了。”
路明非一愣，腦袋嗡地一聲大了！十張答卷，爲什麼是十張答卷？他清楚地記得自己只畫了八張兒童簡筆畫，他也只有八張可畫，芬格爾賣給他的就是八道答案。第九張和第十張從哪裏來的。
“檢查什麼？這種考試，你‘S’級不是輕鬆愜意就搞定了？”陳墨瞳說着把答卷抽走了。
短暫的瞬間，路明非看清了自己的第九張答卷，那張完全不存在與他記憶中的答卷……確實是他畫的無疑，卻讓他如同五雷轟頂。他呆呆地看着諾諾把答卷扔進黑色密碼箱。隨着箱蓋“啪”地合上，一切已經成了定局。路明非無權再做修改了。
諾諾將密碼箱密碼撥亂，準備送到諾瑪那裏批卷。
路明非按住自己的額頭，臉色慘白，“不可能吧……我的畫工……能有那麼好？”
他都不去想沒看到的第十張答卷上是啥了，光看到第九張他就已經意識到了什麼。
午餐時間，路明非他們坐在餐廳的弧形穹頂下。這座餐廳像是騎士時代的聖堂，穹頂正中央掛着巨大的樹形吊燈，每片葉子都是一盞水晶小燈，花崗岩的牆壁上掛着歡迎新生入學的拉丁文字樣，身穿卡塞爾學院墨綠色校服的學生們圍坐在餐桌旁，桌子盡頭坐着負責這張餐桌的學生，芬格爾就坐在餐桌盡頭。
安河也在這張桌子上，他坐在路明非身邊，手裏拿着筷子。
他不習慣用刀叉。
不過幸好卡塞爾學院的食堂也算包羅萬象，他剛剛點了一份揚州炒飯，目前來看，味道確實還不錯。
安河下意識看了眼身邊路明非餐盤裏的豬肘子，又看了眼芬格爾餐盤裏的豬肘子。
他有些不理解這倆人是個啥想法。
單喫豬肘子不會膩的嗎？
對此，芬格爾表示安河理解不了學院食堂的祕製豬肘的美味，肥而不膩，軟糯爽口，乃是喫貨福音。
安河搖了搖頭，話說他之前去點餐的時候那位打菜的白人大媽也是一嘴流利的普通話問他要不要喫豬肘子。
他當時比較震驚於食堂阿姨都中文八級的事實裏，一時間沒注意到身邊路過的幾個新生餐盤裏都是豬肘子。
話說這套菜色是德國菜吧，豬肘子配酸菜。
安河稍稍向芬格爾打聽了一下，終於明白了爲什麼今天學院這麼推薦豬肘子。
“卡塞爾是一個德國家族的姓氏，歷史上最著名的屠龍家族，代代都有幾把屠龍的好手。據說當代校長只是卡塞爾家族中的二線人物，”芬格爾說，“卡塞爾家族是學院的首席校董，所以這裏的風格是徳式的。”
“我想起來了。”安河點了點頭，他知道卡塞爾這個姓氏，前段時間從一本介紹祕黨發展歷史的書裏看到過。
是百年前祕黨的統領者家族。
“話說這個家族不是在上個世紀初就已經沒人了嗎？”安河想起來書上的記載，有些疑惑。
“想想他家那麼多年是做什麼營生你就明白了，能堅持到20世紀已經是運氣了。”芬格爾大口對着豬肘子咬下。
安河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次日清晨，安河接到了一個電話，來電者自稱校長，讓他到校長辦公室，有些話想跟他說。
然後一個小時之後，安河就坐在昂熱對面手裏捧着萬曆年的青花瓷茶杯喝着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