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仙家在此等候片刻，我去叫官人來。”
婦人匆匆出門，邁過門檻後，腳下蒸騰起一股青煙，朝着東邊方向去。
林厭離坐在正廳的太師椅上，一隻腳翹着，身邊兩隻丫鬟裝飾的女鬼哆嗦着身子幫忙沏茶，顯然受到林厭離浩然正氣的影響。
林厭離抿脣笑笑，將掌心攥着的黑影扔在大堂中央，輕聲道：“這兒便是我說的好去處。”
黑影蜷縮在地板上，聽見林厭離的聲音，將周圍散開的陰煞氣重新攬回身上，幻化成一個人形。
林厭離一瞧，當場樂了，這隻鬼煞是仿着她的模樣變化的面容。
或許是修爲不精，人形維持得十分滑稽，大腦袋、竹竿腰，臉上一雙眼睛狹長細小，活賽一隻營養不良的狐狸。
林厭離笑了一陣，突然笑容凝固在了臉上。
她在這樂個啥子？這隻鬼煞不是仿照她的模樣變化的麼，自己笑自己。
林厭離揉了揉臉頰，面無表情地放下腳，指尖敲了敲桌面道：“換一張。”
鬼煞倒也聽話，伸手抹過臉頰，重新凝聚身體，最後變成一個勻稱的女孩，乖巧着衝林厭離施了一個禮。
“這樣瞧着順眼多了。”林厭離滿意地點了點頭。
很快，兩道身影遁入院中，來的正是先前匆匆離去的婦人和她的夫君，胭脂國敕名的環陵府君——杜謨。
杜謨一身玄色衣袍，外罩紫金披風，頭戴金枝冠，身材高挑挺拔，腰間束着一條金線繡紋的錦帶，襯托得他整個人丰神俊朗，儒雅斯文。
他邁入正廳，見到太師椅上坐着的少女後，雙手抱拳，拱手施了一禮，試探道：“前輩是陰神遠遊？”
林厭離起身回禮，開口道：“之前的動靜你也感受到了，藉着胭脂國氣運，陰神遠遊，重新走一次山河，路過這兒過來瞅瞅，看你身上功德，這是又要升官了？”
杜謨緩緩坐在太師椅上，開口道：“嗯，國君打算敕令我爲中嶽府君，令我在三月內以功德證道，晉入化神大境界。”
“恭喜，這是一步登天了。”
胭脂國很大，被朝廷冊封神靈不計其數，但是真正上得了排面的，不過是三湖五嶽，兩隻手都能數得過來。
杜謨作爲環陵府君，能被冊封爲中嶽府君，算是乘了兇獸南下的快風。
“昔日沒有前輩出手相救，今日沒有中嶽府君杜謨。”
聽了杜謨的話，林厭離搖了搖小手，笑道：“別給我戴高帽子了，鬼煞修行不易，既然乘上了這縷快風，就要小心行事，是機緣同時也是兇險，兇獸不日便會逼近胭脂國國境，除去北嶽，壓力最大的便是中嶽，切莫讓鬼車搬了山。”
杜謨鄭重點頭道：“晚輩記下了。”
隨口說了些山上的動作，林厭離指尖朝向大堂上的鬼煞，“來的路上碰到這隻小鬼，擱村裏頭說不準叫一些山澤野修宰了，乾脆帶你這兒，好歹有個安生。”
杜謨目光瞥在女孩身上，“到時候可以隨我一起去中嶽修行，不過，這些日子顧不上她，等閒下了，我尋本鬼煞修行的心經，親自教她入門。”
偶爾隨性所爲，倒是給這隻小鬼送了份天大的機緣，就是不知道這因果大不大……
念頭閃過，林厭離將它捏了個粉碎，一隻小鬼能整出啥幺蛾子，就算整出幺蛾子，那還不是輕輕鬆鬆拍滅。
這時，婦人端着一罈酒水路過門口，笑着向房中二人福了福身子。
杜謨懂得自家夫人意思，起身作出邀請姿態道：“前輩好不容易來一趟，備了點薄酒和仙羹，望前輩不要嫌棄。”
林厭離嘴角微微上揚，“我肯定不客氣！”
飯菜吃了小口，酒水滴水不沾，臨走前，杜謨還送了兩壇酒水，不過呢，陰神遠遊身上沒有儲物袋，攜帶不太方便，便婉拒了。
離開環陵，林厭離徑直往東，到了先前留宿一宿的燈影客棧。
客棧依舊如往日那般荒涼，周圍蓋了薄薄一層白雪。
溪水潺潺，流淌穿過青石板橋，撞在基座上濺起幾朵水花。
林厭離站在石橋上，遠遠瞧着客棧前的女子，緩緩踱步向前。
女子面容嫵媚，眼角狹長，透露着些許妖嬈，手中握着一把紅傘，遮住了眼，但遮不住那張紅脣。
她聽見雪上的“爆竹”聲，脣角掛着淺笑道：“兩年時間，客人的修爲比鯤鵬飛得要快。”
林厭離走到女子跟前，眯眸看着，笑道：“虞夫人，前輩可在客棧裏頭？”
“進來住一夜，便知道了。”虞夫人伸指將客棧的紅門推開一線。
林厭離淡淡掃視着她手中的傘柄，開口道：“我有筆生意想與前輩談談。”
虞夫人回首，面上笑容消失得無影無蹤，“小客人，燈影客棧只做客棧的生意。”
“虞符，帶她進來。”
聲音傳來，虞夫人垂下眼瞼，笑容重新爬上臉頰，恭敬着推開客棧大門。
林厭離邁過門檻，徑直穿過長廊，來到門口懸有冥火的房間。
推開門，映入眼簾的是一位面上佩戴半張面具的男人。
他手持一杆煙槍，慵懶着坐在高座上吞雲吐霧。
“江晚離的女兒，找本尊何事？”
林厭離小手揮了揮，驅散周身煙霧，衝高座上的男人咧嘴笑道：“魂夢前輩，要不要跟小女子做筆生意。”
“我這客棧除開住人，不做其他聲音，你想殺人放火，得去找那些山澤野修。”魂夢散人身子微微前傾，煙槍在身前石頭上敲了敲。
林厭離眼睛一瞪，雙手叉在腰上，有些不滿道：“前輩，您就別跟我繞這些彎子了，別人不知道你以前幹啥的，我還能不知道麼。”
“江晚離這女人確實是個麻煩，可又偏偏動不得。”魂夢散人眉頭一擰，深深嘆了口氣道：“你想讓本尊跟你做什麼生意？”
林厭離雙掌一拍，笑眯眯道：“前輩剛剛說的殺人放火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