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若非是驚鴻幫她阻下天穹而下的那一劍,此時神魂被收入正氣葫蘆的人定然是她。
前者不可多語,當注意身後。
木蒔悄無聲息地來到北歸肩頭,雙手飛劍輕輕點在北歸脖頸上,她從袖中取出一隻小瓷瓶,將其送到北歸身前,北歸輕輕點頭,將瓷瓶吞入口中,一身劍意水漲船高,迅速回歸巔峯。
“天上月,水中月。”
右手一劍遞出,天上明月驟然浮現身影,正是另一個白清。
那位“白清”手持墨劍,一舉一動與真身無異,瞧着雲中的白清,從天上落劍。
鶴淵周身火氣凝聚在羽扇之中,右手一扇,天上火焰凝聚成型,變作一隻只火獸,火獸之上,有披甲者,手中持着劍矛,一時間,大軍衝鋒,將鬼域變成廝殺的戰場。
白清擡眼看了眼天幕,喃喃道:“還差些時間。”
說完,回首看向那位從天而下的假身,搖了搖頭道:“縱然再像,與本尊相比也差之甚遠,北歸小兄弟,你的‘天上月’還差得遠吶,你是大荒的少主,林厭離是沐天城的劍主,兩相比較,你的飛劍與她差了不止一個檔次。”
北歸的本命飛劍——天上月,神通與林厭離的天真飛劍有異曲同工之處,雖然都是複製,但林厭離是將被人的東西轉變爲自己的東西,而北歸則是直接將別人的東西拿來用,雖然相像,卻是差之千里。
北歸聽到白清的評價,心中並不惱怒。
這位人族登頂的大劍仙可以對任何劍修評頭論足,因爲在此處,他是劍道最高者。
鴻蘆赤腳踏在熔岩上,雙手一拍便是黃沙傾落,無數細小沙塵隨着道蘊來回翻滾,早已是將這片天空籠蓋。
昏黃的天空難透光澤,隔絕神識,在這渾黃的鬼域中,只有鴻蘆一人抓住白清的行蹤。
白清對着假身出劍,這次難纏一些,多遞了幾劍,並不打緊。
斬落假身人頭,白清迅速調轉劍尖,雖然身處黃沙之中迷失了方向,但只向下出劍是不會錯的。
在這烈焰炙烤的鬼域中,陣陣水氣憑空出現,白清手腕一擰,向下拍浪。
“江入大荒流。”
浩蕩江水自天落下,轟轟烈烈向東而去,在鬼域中激起片片雲霧。
火焰大軍全軍覆沒,連同鴻蘆喚來的黃沙洗得乾乾淨淨。
白清看着一塵不染的天空,嘴角揚着,雙指點向遠去的大河,爽朗笑道:“滿載黃沙奔向海,就稱謂你爲黃河!”
鶴淵看着鬼域瀰漫的霧氣,心中責怪雨璃無用,若非提前被白清抓住破綻,有着水運加身的她怎會讓鬼域被雲霧籠罩。
白清拍了拍胸脯,看向四周朦朧,輕啓道:“海若不隱珠,驪龍吐明月。”
霧氣迴轉,清澈透明,正是浩瀚大海。
一頭虛影盤旋而起,直向雲海,偌大的明珠綻開亮光,徑直將天上的烈陽比了下去。
“劍氣來!”
白清手指一勾,天上明月砸下,那些美輪美奐的皎潔月光凝作銀絲,來回交叉,編織畫卷。
畫卷之中,雲鶴齊飛,海鳥遊弋,風雲雨雪,魚羣遊戲,山川湖泊,日月星辰,皆如真實存在。
“劍落!”
白清手指一挑,畫卷中有一位白衣老叟騎鶴而來,枯瘦手掌上青筋盤曲,長劍一遞,直刺向鴻蘆眉心。
鴻蘆驚訝於白清劍術的玄妙,身子來回躲閃,鑑於雨璃的教訓,她並沒有急着乘風,而是持劍來回交叉遞劍,藉助自身劍道修爲磨損白清的劍氣。
驚鴻見鴻蘆出劍愈發慢了,趕忙躍起,滿是老繭的雙手往前一推,便是無數楓葉小劍來回旋轉,將鴻蘆拉入他的楓樹林後,他右手一劍落下。
“神通——楓華怨。”
數不清的楓葉飄落,唯美惟幻,其中的殺意只有陣中人才知。
驚鴻冷臉道:“有本事走出老夫的楓樹林。”
“這有何難?”白清右手舉起,向天幕拱手道:“有請樊川居士開金口!”
話音落下,一位虛影出現,那人坐在車上,右手遙指天上紅雲潑墨,“停車坐愛楓亭晚,霜葉紅於二月花。”
驚鴻臉色微變,他隱約感觸到虛影身上的道法與他相斥。
頃刻,楓樹林中隨風飄落的楓葉失去控制,一分爲二,撲通落在地上,鋪出一條絢麗山路。
白清邁動步伐,行走在楓樹之間,連連點頭稱讚道:“風景宜人。”
驚鴻成道以來,什麼時候受過這般侮辱。
今日白清不僅是將他的飛劍神通完全化解,更是將他的飛劍神通佔爲己有。
“今日不送你入劫,老夫未來難以證道飛昇。”
驚鴻低罵一聲,迅速貼向白清,就這般你一劍,我一劍,在山路上比劃起來。
這是怎麼個問劍?
北歸看着楓樹林中來回出劍的白清和驚鴻,一時不知道自己往後如何出招,便順勢將木蒔送去楓樹林中,問起久久還未回神的鴻蘆,“與我一起入陣。”
鴻蘆怔了一下,咬住紅脣,跟隨北歸身後,踏入楓樹林中。
四人問劍白清,白清亦然遊刃有餘。
坐鎮天幕上空的鶴淵看見白清壓制四人,心中不禁感慨,世間怎會有這般不講道理的劍仙,這樣不講道理的劍仙又正巧站在他們的對立面,當真是離譜到姥姥家了。
白清腳步輕快,時不時拍打着腰上葫蘆,發出的脆響變作一個個音符,在林中彈奏起樂曲。
驚鴻聽着節奏,怒從心來,喝罵道:“狂妄!”
白清仰身灌了一大口酒水,笑呵呵道:“人生須盡歡!”
驚鴻表情一滯,雙手不受控制,原來他的頭顱不知什麼時候被白清掛在枝頭。
白清爽朗道:“有請驚鴻入劫。”
驚鴻的身軀轟然破碎,神魂立即從軀殼中飛起,直向九天雲霄。
“想走?”白清眉梢一挑,右拳一握,天幕霞光綻放,將那一縷朝天外遁逃的神魂捻碎。
“驚鴻已死。”白清輕聲唸叨,再次望向天幕,輕輕點頭道:“時間到了!”
一股玄妙氣息從天外涌來,倒灌進入白清體內。
鶴淵瞧見天上的五彩霞光,呼吸一滯,顫聲道:“速速離開鬼域。”
北歸感知到白清身上的恐怖氣息,一隻手托住木蒔,另一隻手拎住鴻蘆衣領,一頭撞入月盤中,消隱身形。
白清看見霞光落下,將腰上的正氣葫蘆取下,打開蓋子,雙指並起,輕聲道:“十干,閼逢、旃蒙、柔兆、強圉、著雍、屠維、上章、重光、玄黓、昭陽。”
“十二支,困敦、赤奮若、攝提格、單閼、執徐、大荒落、敦牂、協洽、涒灘、作噩、閹茂、大淵獻。”
“吾以詩篇入道,詩篇何在。”
一聲令下,周身文氣沖天而去。
“吾以酒水入道,請三千酒水入我道身。”
白清雙指一點,正氣葫蘆中的酒水源源不斷向外涌出,凝結成五彩羽織環身而繞。
“吾之飛劍,醉仙。”
墨染飛劍嗡鳴一聲,懸停身前,向着五彩神光一劍刺去。
白清掐下劍訣,輕聲道:“陰陽五行,日昭夜暮,風林火山,有請開天門!”
一道威嚴且空靈的聲音在所有修士心湖炸響,讓所有人將目光投向西方泉州。
“開天門者何人?”
“劍道登頂者——白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