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天氣陰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唐微微坐在學校安排的小巴車裏，身體靠着車門，手肘架在窗框上，腦袋趴着，沒什麼精神地看着窗外倒退的風景。
胃裏像是翻山倒海。
暈車的感覺實在太難受了。
車內密閉，冷氣從頭頂往下竄，唐微微雙手抱臂搓了搓，視野內突然多出一件襯衫外套。
唐微微轉過頭。
言安手裏拿着衣服，溫和地說。
“冷的話就披着吧。”
“謝謝，”唐微微道了謝，卻沒接過來，“但不用了，馬上就到了。”
言安笑笑，沒說什麼，把衣服收回去。
到達比賽場地，在指導老師的帶領下進入後臺，小提琴和鋼琴在不同的組，唐微微和言安分開去了兩個區域。
她找了位置坐下，拿出手機。
現在時間還早，才九點多。
剛剛上車前她給夏川發了條消息，跟他說了聲自己去比賽了。
唐微微本來以爲這個點夏川應該還沒醒，沒想到收到了他的回覆。
夏川：【到了？】
唐微微：【嗯，進入後臺了，現在是準備時間。】
夏川：【比賽加油。】
唐微微回覆了個“衝鴨”的表情包，打算退出時，指尖停在屏幕上，頓了頓，又打字問：【你中午有沒有空？】
她實在不想再坐學校的那輛車了。
右上角顯示[對方正在說話]
過了三秒，夏川發來一條語音，簡簡單單一句話：“知道了，比完賽我來接你。”
唐微微忍不住
彎起脣角。
-
唐微微今天發揮出色，評委都給出了很高的評價，拿個獎應該是不成問題，至於第幾名就不好說了。
她的序號排在前面，結束時言安那邊還沒開始。
唐微微找到老師，說自己家裏有人來接，問能不能先走。老師點點頭，囑咐她路上注意安全。
出了比賽館，地面溼漉漉的，有不少水漬。剛下完一場陣雨，氣溫降低了不少，空氣裏有泥土和青草的芳香瀰漫，溼潤微涼。
唐微微想問問夏川到了沒，低頭拿出手機。
身後有一道聲音在喊：“誒，十七號妹子——”
他喊了好幾遍，唐微微聽是聽到了，但還以爲是在喊別人，一直沒回頭。直到那人追上來，從後面拍了拍她的肩膀。
“嗯？你在叫我嗎？”
“小姐姐，走那麼快做什麼？”那個男生穿着灰色小西裝，看着有點眼熟。
唐微微想了一下，才記起他是剛纔跟自己一起比賽的選手。
“有事嗎？”
男生撓撓頭，指着她的手機問：“也沒什麼事，就是想跟你交個朋友，可以把你微信號給我嗎？”
哦，原來是來搭訕的。
唐微微把輸入框裏的字發送出去，拇指按了按手機旁邊的某個按鍵，“咔”地一聲，直接鎖屏了。
她擡頭，平靜道：“不行，我微信不加陌生人。”
“那Q.Q也行啊。”男生不死心。
“不行。”
唐微微怕他死纏爛打，又拿出了平時拒絕別人的一貫手段：“我
哥哥最討厭我跟別的男生交朋友了，他知道了會不高興的。”
“你哥哥？”
“對，我哥哥他超兇的。他馬上就來接我了，要是看見你離我這麼近，可是會打人的。”
男生不知道信沒信，但明顯有些遲疑了。
手機嗡地震了一下。
唐微微拿起來看了眼，屏幕上跳出夏川的回覆：【我到了。】
幾乎是同一時間，她聽見熟悉的摩托車發動機的轟隆聲由遠及近。
馬路寬大，街道上車輛不多，黑色重機疾馳而過，快到幾乎只能看見殘影。
然後慢慢減速，停在路邊。
摩托車漸漸熄火，震耳欲聾的聲音停止，夏川腳踩在地面，長腿伸直，解開頭盔的扣帶，摘下來，擡手撥了撥額前凌亂的碎髮。
側頭，眯着眼看向場館門口的一男一女。
兩個人也不知道在聊些什麼，過了一會兒，男生低着頭，好像很遺憾的樣子，轉身走了。
等唐微微走過來，夏川問了句：“他誰？”
“不認識的，就是一起比賽的。”
“不認識還聊那麼久？”夏川嘖了一聲，拿過旁邊一個粉色頭盔扔給她。
夏季悶熱，唐微微不願意擠公交，大多數時間都是蹭着夏川的車一起去的學校，她懶得天天帶頭盔下來，所以乾脆直接放他那兒了。
唐微微戴好頭盔，扶着夏川的肩正準備跨坐上去，一件短袖襯衣迎面扔了過來。
衣服上還有少年身上的
餘溫。
混合着洗衣液的味道，清清淡淡的一點香。
唐微微慢吞吞地套在身上。
發動引擎，車身開始震動，她用手臂圈住少年精瘦的腰，下巴壓在他肩上。
她沒說要去哪裏，也沒問他，就任由他帶着自己走。
去哪都好。
-
一起喫完午飯，夏川帶着唐微微去電玩城玩了一圈兒，回到家時，唐微微手裏抱着一堆戰利品。
娃娃機夾的，格鬥機贏的，各種積分兌獎換來的……
大佬的技能點可以說是點的非常全面了。
簡直除了學習無所不能。
唐微微在書桌上整理出一塊空地，把那堆娃娃擺上去，來來回回看了看，覺得有點兒擠，正糾結着應該放在哪裏比較好的時候，手機鈴聲響了。
是於婉吟打來的電話。
唐微微之前有和她發消息說過要去參加比賽的事，於婉吟這會兒大概是工作間隙抽出了空，問了問她情況，又在學習上叮囑了她幾句。
在她準備掛斷前，唐微微趕緊問：“媽，你什麼時候纔來希城啊？”
於婉吟沉吟了片刻：“如果不出意外，再過半個月媽媽就有空了，到時候回去給你帶禮物，有沒有什麼想要的？”
想要的……
唐微微躺在牀上，身體陷進柔軟的被褥裏，望着頭頂的天花板，眼神有些空茫。
沒什麼特別想要的。
“媽，你能不能回來多陪我幾天？”她小聲地問。
“……”
電話那頭長久的沉默。
唐微微習以爲常，雙腿曲起，
腳趾蜷了蜷，抿着脣，正打算說“如果不行也沒關係”，就聽見那邊傳來一句肯定的答覆。
“好。”
似乎是不敢相信，唐微微猛地從牀上起身，盤腿坐着，雙手握住手機，臉上是藏不住的欣喜：“真的嗎媽媽？你答應了？那我們說好了，你回來陪我去水世界吧，希城前不久新開了一家，我還沒有去過。”
“嗯，媽媽答應你。”
-
臨近期末，饒是九班這種差班也生出了一點緊張的學習氛圍。
畢竟這次的成績關乎着能不能有一個愉快的暑假，所有人都不敢大意，全都在認真複習。
唐微微坐在座位上，低頭檢查着夏川的作業，右手拿着自動筆，勾出他做錯的部分，一邊給他講解，一邊在試題上畫輔助線。
“這樣，把公式帶進去，然後求出答案就好了。”
“嗯。”
“懂了吧？”
“嗯。”
唐微微收了筆，揉了揉手腕，把本子合上，拿起桌上的粉色水杯，夏川很自然地接了過去，幫她把瓶蓋擰鬆，再遞過來。
兩個人全程都沒有對話，行動上卻無比默契。
講了半個小時，唐微微早就口乾得不行，喝完水感覺舒服多了。
她準備重新蓋上瓶蓋，水杯又被夏川拿走。
少年修長的手指抓着瓶身，仰起頭，舉着水杯夠到嘴邊，杯口懸空，透明的液體緩緩倒入口中。
喉結滾動着。
“……”
三秒後，等他喝完了水。
唐微微面無表情：“你幹嘛要喝我
的，你自己的呢？”
夏川把水杯還給她，嘴脣沾着水，微溼。
“喝完了。”他說。
手裏拎着一個空蕩蕩的礦泉水瓶。
給她看完一眼後，手腕一動，把瓶子拋進身後垃圾桶裏，發出“哐當”地一聲。
“喝完了那就去買啊。”
“懶得動。”
唐微微翻了個白眼：“你這個人怎麼回事？”
夏川靠着椅背，側過身：“嗯？”
“你怎麼老佔我便宜？”
夏川勾脣笑了笑，身體往前傾，下頜微擡：“喝你一口水就是佔你便宜了？”
他擡手，撩開少女耳邊的碎髮，拇指和食指指尖捏着她小巧精緻的耳垂，指腹輕緩摩擦着細膩的皮膚，“那這怎麼算？”
耳朵一直是唐微微比較敏感的部位，被這麼一摸，一下子紅了。
唐微微唰地拍開他的手，連人帶椅往旁邊挪：“你思想能不能健康一點，佔便宜還有另一種意思好不好。”
夏川挑了挑眉。
唐微微捂着發燙的耳朵：“現在你兩種便宜都佔了。”
唐微微說：“你不是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