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捏緊了手裏的單子，心裏暗道，現在這個時機合適嗎？問問楚熠的身世來歷？楚熠會介意嗎？
他和楚熠也同居了不到一週的時間，除了上次他裝發燒那次搞的有點曖昧，其他時間兩人生活得就像普通室友一樣和諧。每天不同班點上班，一起坐在客廳喫大白菜或者方便麪。明明沒有什麼矛盾，林安此時卻有點緊張，他們兩個人的關係保持在一種穩定的距離感，楚熠沒有對他過多深入好奇過，林安也只能把這份蠢蠢欲動的心思按捺住。
怎麼開口？
林安快把菠蘿包捂熱了。
一種隱祕強烈的衝動在林安心底不斷萌發，他想打破兩個人這種穩定的平衡，楚熠不願意做主動的那一方，那他就要勇敢一點。
只是深入的瞭解一下……
其實林安也想過自己沒有必要這麼緊張，簡單地問一下對方來歷，這種事情在人與人交往中普遍得就像每天呼吸空氣一樣，可是楚熠——
總給他一種極度迴避談及這方面事情的感覺。
不管了。
林安剛要開口，楚熠拿着一瓶冰涼的牛奶貼到了他的臉上。林安被涼得打了一個哆嗦，咧着嘴“啊”了一聲。
楚熠仍是拿着清單認真清點的模樣，沒有看林安，低着頭說道：“你想問什麼？菠蘿包雖然不會化，但你再這樣自己捂下去，會變形的。”
“它纔沒這麼較弱。”林安把麪包一一排好，又回懟了一句，“大冬天拿牛奶貼臉很冷的。”
這句話說完，便利店剩下的只有窸窸窣窣擺放貨物的聲音，還有時不時翻紙的嘩嘩聲。果然，這種氛圍太明顯了，楚熠迴避談及關於他來歷的氛圍。
林安不肯死心，擺完一項貨物後瞟了一眼楚熠，舔了舔嘴脣，聽到身後的楚熠突然開口道：
“不常去的原因是……我買東西，很多時候都是別人幫我買的。”
“別人幫你買？”林安停下手裏的動作，轉頭看向楚熠。楚熠卻是對着貨架，留給林安一個背影。
“對。”楚熠的聲音比平常更低一些，“家裏大大小小的東西，食物、生活用品、衣物等等都是託管家購買的。”
“哇哦，楚熠，深藏不漏啊！”林安之前也猜過楚熠是個富二代，畢竟這種狗血橋段太常見了，很難不讓人聯想，“那爲什麼突然跑出來還弄得自己沒錢沒喫的沒地方住？家裏不好嗎，還是出來追逐夢想？”
林安搬着貨物湊到楚熠旁邊，像個小孩子一樣滿臉寫着“好奇”倆字，那雙眸子裏閃着發亮的星子。楚熠放貨物的手的頓了頓，他望向林安，又可疑地避開了。
林安還沉浸在得知真相的喜悅中，完全沒有注意到藏在貨架後楚熠愈來愈低沉的臉色。
他太想和楚熠拉近關係了，儘管他知道自己這麼着急的原因，無非是寂寞寒冷的人看見一小簇光便想奮不顧身地扎入火裏，以至於完全沒有注意到楚熠看似以平靜語氣闡述身份下的——
心虛。
“沒有很有錢，只是普通做生意的，類似零售用品加工的小產業。我也是近期才知道的，父親沾上了賭癮，把家當賠了進去，母親實在對父親失望，離婚和別人跑了。”
“至於我……”楚熠看見林安眸子裏閃爍的星子突然下墜，變成了一股惋惜和憂傷，他不禁攥緊了手裏的清單，咬了咬牙，把頭再次扭到一旁：
“怪不得啊。”林安點了點頭，“一身不便宜的衣服，卻淪落到這種地步。你別嫌我說話難聽，你父親真有點混蛋，哪有把債務全部堆給孩子，自己卻一點都不負責跑了的，這他媽感覺比我父母……”
林安戛然而止。
楚熠鬆開攥緊的清單，怔了一下。
“咳咳咳。”林安捂着嘴裝模作樣地咳嗽起來。
林安啊林安，氣氛都這麼壓抑了，楚熠都這麼慘了，你還提悲傷的事情幹啥，不就是沉上加沉——喘不上氣嗎？
“那你是因爲被追債的人一直追，什麼東西都沒帶出來？”
“對。”
“我就說，怎麼連手機都沒有，都文明的21世紀了。”
“嗯。”
“那你現在目標是什麼？賺錢還債？”
林安抱着貨物離楚熠又靠近了一點，以前覺得楚熠壓迫感十足，現在看只感慨同道中人，都一樣的又慘又窮。
“對，先解決溫飽住宿問題，買一部手機，慢慢還債。”
林安靠得有點太近了，按道理一個窄貨架前沒必要擠兩個人擺貨物。楚熠一想到對方是因爲自己加工過的謊言，產生的同情心來親密他，愧疚得十指緊握。
“溫飽是肯定得解決的，咱再忍忍，等發工資了去喫大魚大肉。至於住的，要不我再想辦法添點傢俱，下個月去傢俱城看一眼……”
少年的腦袋晃來晃去，語氣輕鬆樂觀，楚熠想了想說：“不用。”
“什麼？”林安有點慌，“你要搬走？”
“搬走”的兩個字透露的有一絲失落，楚熠又開始在想自己騙林安這件事是否是一個正確的選擇。他一向公私分明，被人說正經也罷，情商低也罷，不解風情也罷，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要做的是什麼。離家出走只是爲了逃避聯姻，和林安同居只不是最大限度節省手上的資金。而林安，也只不過是在他這個時期認識的一個關係還可以的人。
說白了，他沒有坦誠交代的原因——
就是不信任林安。
林安是個好人，是個挺善良的人，不過只和自己認識了不到一週，纔不到一週，自己沒必全盤托出，可能下個月他就租另一家便宜的房子，或者換一個城市躲避父母的追蹤。
“你要搬走我也能理解，畢竟那個沙發雖然說能展開當牀使，但面積也不夠你伸胳膊伸腿的，而且你以前又是闊綽的生活，現在肯定活得很委屈。對了，你要搬走的話什麼時候，不滿一個月，我是不是還得退你房租……”
這個林安……
自己對他而言也不過是一個剛認識不到一週的租戶嗎，爲什麼這麼捨不得自己走？
楚熠揉了揉太陽穴，最終嘆了一口氣：“算了。”
“啊？”林安沒聽清，張大嘴巴，“你說啥？”
楚熠摁住林安晃來晃去的腦袋，使勁揉了兩下，“我什麼時候說要搬走了？別碎碎唸了，趕快擺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