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瞥了一眼大驚小怪的林安，調了一下輸液器，等血回去，擡起他的手麻利地拔下針頭，道：“精神不錯，看來燒退得差不多了。”
林安接過棉籤摁住傷口，嘿嘿笑道：“都輸上液了，再不退燒就對不起花這錢了。”
“嗯，你還知道要花錢。”護士姐姐取下輸完的點滴，確保針頭不外漏傷到人，遞給楚熠一根體溫計：“等他止血了再測一下溫，然後你們去結一下這次的費用。”
該來的還是要來的。
林安面露苦澀：“一共是多少錢？”
“這你得去問坐你旁邊的，他有打印的單子。按道理應該是輸液前繳費，但是你當時昏睡過去了，和你一起來的那個人說付了掛號費身上就只剩下五塊錢零二毛，那怎麼辦，只能等你醒來唄。”
護士姐姐臨走時又在林安和楚熠的臉上打量了幾遍，幽幽道：“唉，沒想到是男的啊，這麼漂亮，我一開始還以爲…你倆是情侶呢。”
她說完後走出了輸液室，林安摁着傷口還沒回過味兒。
“情侶？”
楚熠用體溫計戳了一下林安：“擡胳膊。”
“哦。”
林安轉過神發現楚熠已經把體溫計順着他挽起來的衛衣插到咯吱窩，鬆開棉籤道問道：“話說，我溼了的衣服是誰換的？”
“我換的。”
林安繃不住了。
倆人出了醫院，外面馬路一個人沒有，雨後的凌晨四點，又冷又折磨人。
林安仍然有點小燒，376，迎面衝着便道打了一個噴嚏。楚熠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口罩，掛到了林安耳朵上。
林安把臉蒙到口罩裏，蹲在路邊哀嚎道：“楚熠，怎麼辦，咱要去喝西北風了。”
付完醫藥費，他卡里就只剩下80出頭啦！
80！活到下個月發工資，還有大半個月！
兩個人！
楚熠又把林安外套的帽子往下壓了壓：“這事不怪你，生病了就得治。”
“可是……”
“我要是連上三天夜班，淋了一場雨，也會生病的。”
楚熠目光落到零零散散的車子上，想着用什麼辦法回家。
外面不能久呆，林安病還沒好。
“話是這麼說……”林安再次確認了一遍wx和zfb的零錢，猛地站起來看向楚熠，“你真的還剩五塊錢了？”
“對，打車27，掛號費5塊，還剩5塊，如果你覺得那兩個硬幣有用，也可以算成剩五塊二。”
夭壽啦！
852！兩個人！活大半個月！
林安又想蹲下去，楚熠制止了他的舉動，拽着他的胳膊往前大步走了十幾米，攔住了一輛出租車。
“總有辦法解決的，先回家。”
“夜車啊，夜晚的出租車很貴的！”
林安嗷嗷直叫，楚熠拉開車門把他摁倒了座位上，嚴肅地盯着他的眼睛說道：“你要是再發燒了，還得出去借錢治病，剩下的八十塊錢，打個車足夠了。”
楚熠強調完畢，“嘭”地關上車門，轉身坐到了副駕駛，林安看着楚熠的後腦勺，腦袋裏冒出了一個與現在情況毫不相干的想法：
男友力max啊楚熠。
林安都能想象到自己燒暈之後混亂悽慘的場面了。
他挪步到廚房，發現更是一片狼藉，胡蘿蔔和土豆終究沒能逃出滾出塑料袋的命運，裝着退燒藥的瓶子倒在廚臺上，有幾粒掉在了水池裏。
他拾起塑料袋，果不其然，雞肉和排骨血水都出來了。
林安扭頭問向楚熠：“你怎麼沒有收拾？”
自己記憶只到他稀裏糊塗灌了幾片退燒藥，隨後視線一模糊，失去了重心。
楚熠瞥了一眼林安，覺得他纔是不解風情的那一個，冷着語氣回答道：“沒時間。”
林安暈倒後，他立刻把林安抱到了臥室，換了衣服，還把自己的被子搬了過去，弄了毛巾，測了體溫，採取了一切措施，坐在旁邊仍看着林安燒得越來越高。
當時楚熠告訴了自己三遍不能慌，他沒發過這麼高的燒，也沒遇到別人發過這麼高的燒，遇到現在這個情況，頭一遭。
他先是想到了林安吃了退燒藥，百度查了一下見效的時間，等了半個小時，反而燒到了39°。楚熠懷疑體溫計出錯了，準備重新測一遍，林安擡起了胳膊無力地呢喃了一聲：“楚熠。”
最壞的情況是去醫院。
去醫院不是什麼難事，生病了就應該去醫院，問題是，他沒有錢，當時就剩下372了。
楚熠知道，但是他猶豫都沒猶豫，抓了外套又抱着林安直接招呼了一輛出租車。他手機沒有電話卡，也不知道林安手機密碼，如果可以打120是更優選擇。他也不知道最近的醫院是哪裏，372可能打車費都不夠，甚至到了醫院，掛號費都得找別人借。
楚熠都知道，可他沒辦法不管林安，就衝他是林安的室友，還有林安燒昏的那句“楚熠。”，就算求出租車司機，求護士，也得先給把林安燒退了。
好在錢夠了。
現在林安這個傢伙還好意思問他爲什麼不收拾這些蔬菜？
他照顧病人都快忙裏忙外顧不過來了，那還顧得上一堆土豆子？
楚熠“呵”了一聲，他真是關心過度了。是林安自己要喫這些東西的，也是林安自己身體素質不好淋了雨發燒了，現在問他爲什麼不收拾？
他作爲一個合租人，已經夠盡責了。
呵。
楚熠一把拿走林安手裏裝着雞肉的塑料袋，把林安推出了廚房。
“現在我來弄，你再去睡會。”
外面的林安“哦”了一聲，過了一會，又喊道：“楚熠，我把你被子放沙發上了！”
楚熠捏了一下雞肉的表面，感慨沒放冰箱確實肉不太新鮮了。
發燒的人就容易犯困，林安沾到牀沒多久又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
屋子裏靜悄悄的，林安摸了摸額頭，腦子還行，沒那麼暈。保守起見，林安還是披了一件外套，慢悠悠地來到客廳。
房子背光，所以整體略顯陰暗，他聞到廚房傳出些燉煮的香味，路過客廳，看見楚熠蓋着被子，一隻手半垂在沙發邊緣，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