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像看禽獸一樣看着送他來的林平。
林平完全不知道自己和程思夏的那些事情已經被老哥發現,還笑呵呵地和店裏的人打招呼,特地買了兩份早點,一份給林安,一份給程思夏,轉頭說去工作了。
“林安,周姐在哪?”程思夏小小地咬了一口麪包,就着牛奶嚥下去。
他嗓子還帶着點啞,看來昨天晚上……兩個人挺激烈的。
林安有點同情地望着程思夏,既然同爲小0,從今開始他們二人就是一條戰線的友人,如果林平那個混蛋以後欺負了你辜負了你,我這個做哥的,必定將他大卸八塊。
但他沒有把真心話說出來,只是欲言又止道:“周姐應該在庫房,你先喫早點,等她出來了再去籤合同。”
如果林平來這裏的目的只是爲了找程思夏,那麼出差就是騙他的謊話;程思夏明明還喜歡林平,卻說分手,離家出走只爲找楚熠;楚熠和程思夏單獨衛生間裏談話,說的什麼他一無所知。要不是下樓撞見了林平和程思夏,自己現在怕不是個被他們三個人蒙得團團轉的大傻瓜。
爲什麼都不和自己坦白呢?程思夏他能理解,沒認識幾天不熟,怎麼林平也這樣?楚熠呢?好歹也一起奮鬥過最貧窮的一個月,怎麼也什麼不說?
他就這麼不值得被人信賴嗎?
林安無語了。
他抿了一口咖啡,從口袋裏掏出一部手機遞給程思夏:“給,你昨天忘帶走了。”
程思夏接過手機揣到懷裏,嘴巴里塞着麪包鼓鼓的像兩團肉包子:“謝謝。”
我倒是應該還謝謝你呢,要不是這個手機,我還不知道我弟弟彎了。
林安心裏默默想着,試探性地說道:“我當時還追到樓下想給你呢……”
程思夏聞言後劇烈咳嗽起來,臉部迅速通紅,抓住林安的衣袖問道:“手機我明天拿也來的及——不用你下樓,你怎麼能下樓呢?有…有看到什麼嗎?”
唉,沒看到沒看到,不想告訴就算了,當自己多嘴。
林安選擇放棄爲這事浪費腦細胞,擺手道:“沒追上,出去的時候只看到林平汽車的車牌號。”
程思夏這才鬆了一口氣,見周姐從庫房出來,拿着身份證上前籤合同去了。
留下林安一個人在收銀臺心情憂鬱。
炭火烤肉,168雙人套餐,祕製五花,精選羊肉,特色肥牛,雞翅雞腿大蝦魚片,不限量蔬菜飲料甜點,菜品端上來的瞬間,林安眼淚和口水齊刷刷地留下來了。
“楚熠,我覺得我這輩子值了。”
楚熠彈了他一個腦瓜崩:“有點志向。”
林安在烤盤上刷了一層油,夾起片五花,白色的肉還滴着棕色的醬汁,油脂和烤盤接觸的瞬間,滋起一片白煙,炭火烤肉獨有的香氣闖入兩個人的口鼻,連楚熠都不禁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我決定了,明年的小目標就是天天喫上烤肉!”
“那今年的呢?”
“今年的……”林安往烤盤裏放了幾隻蝦,“還有不到一個月就春節了,肯定來不及實現。”
提到春節,林安突然沉默了,時間過得太快,都忘了這個一年中最爲重要的節日。
往年基本上都是自己一個人過的,今年可以叫上林平,但林平雖然說自己出差一個月,可這是個假話,也不知道能不能待到過年。
楚熠呢?那個跑了的父親會不會回來找他,他會不會短暫的去和母親團個圓?
對面楚熠倒是神態自若,夾了兩片熟了的肉放到林安的盤子裏:“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今年我是不會回去了,春節可以陪你一起過。”
春節回去他怕不是瘋了,那豈不是父母加上親戚一塊催婚?
林安把那兩片肉喫到腹中,想了想,問道:“你有沒有考慮換個工作?”
便利店打工只是解燃眉之急,終究不是長久之計,林安還是心心念念找個上五歇二、早八晚五規律的班上。
而且楚熠還要還債,一個月2000出頭不知道攢到猴年馬月。
哪想得楚熠回答道:“暫不考慮。”
“啊?爲什麼?”
“簡歷的相關資料我都沒有帶,只有身份證,找來找去基本也都是類似便利店的相關工作。就算我在一些企業應聘成功,每個月的薪水也不足夠我還債的。”
謊言久了,楚熠差點都以爲自己的父親真的賭博欠了債。他離家目的本不是出來揮霍,所以掙大錢不在他的考慮範圍裏,只要有東西喫不至於留宿街頭就足夠,而且現在天天都能夠和林安有接觸,楚熠已經很滿足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不太想睡那個沙發了。
可惜程思夏外面住去了……
說來說去,還是怪林平。
“那怎麼辦?”林安不知道楚熠的真實情況,以爲他放棄了,頓時間有點“皇上不急太監急”。
楚熠招呼服務員過來換個烤盤,重新塗了一層油:“不過,我有辦法解決,相信我,我們會天天喫上烤肉的。”
林安喫多了。
他高估了自己的飯量,從烤肉店走出來的時候,腰都挺不直。
楚熠說要打車,林安拒絕了楚熠,堅持要走回去消食,結果走了沒一公里,捂着胃口被楚熠送上了出租車。
林安癱在後車座上,說:“這不賴我。”
“不賴。”
“誰能想到那個餐車最下面一層還有兩盤肉,我都喫到甜點了才發現,都花了錢,總不能浪費吧?”
楚熠點頭:“也有我的錯,沒攔住你把所有甜點嚐了一個遍。”
林安撐得說不出來話了。
回到家,他以爲情況會有好轉,沒想到肚子脹得更厲害,每呼吸一口氣,都感覺食物要從食管裏憋出來。
楚熠倒了一杯熱水,端到客廳,琢磨這也不是個事,人家是喫撐了,又不是着涼。找點促進消化的藥片,想起來林安家裏只有板藍根和他前段日子買的退燒藥。
楚熠看着平攤在沙發上艱難呼吸的林安,猶豫了片刻說:“我去給你買點健胃消食藥。”
林安拽住楚熠:“不,去買瀉藥。”
楚熠:……
“你喫的是168的錢,不能這麼浪費。”
林安拽住楚熠的力氣更大了:“不,雙人餐,平攤下來應該是84。”
楚熠不想和他算這筆賬,拿上鑰匙準備出門。
林安一咕嚕爬起來:“你還真去啊,藥店那麼遠,不許去,我去廁所蹲一會就好了。”
說完林安彎着腰進了衛生間,楚熠扭過頭見他“嘭”地關上門,而沙發的被褥上留下了一個躺着凹下去的人形。
楚熠盯着那塊凹陷處,忽然閃過了一個想法:如果沙發塌了,那就有理由睡牀上了。
可沙發又不會說塌就塌,林安就算喫得再撐,也不可能一屁股就坐壞了。楚熠蹲下來低頭檢查沙發的構造,試圖找到一個更爲合理的方式讓它“自然”地出現問題。
他最先從沙發腿開始觀察,但是楚熠個子太高,不得不半趴在到地上探着頭往下面看,結果一不留神碰到了茶几,給林安的那杯熱水掉到了地上,玻璃杯四分五裂,灑在了被褥靠邊的位置。
在衛生間裏的林安聽到動靜,扯子嗓子問道:“發生什麼事了?楚熠?”
楚熠摸了摸那一小片溼了的痕跡,抱起被子回答道:“沒什麼,我不小心把杯子摔了。”
“那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沒事,就是……”楚熠飛快的撤下被罩,挪步到廚房,拿起水壺往上面又潑了點水,掛到衣架上。然後回到客廳,收拾好玻璃碎片,扔到了垃圾桶裏。
“就是什麼?”林安那邊傳來沖水的聲音。
“就是被褥溼了,一時半會幹不了。”
當林安從衛生間出來,看見陽臺上掛着楚熠的被罩,而楚熠本人正在整理被芯和褥子,臉上帶着惋惜。
“看來我今天沒辦法在沙發睡了。”他說。
林安也沒想到有這種事情發生,但是人之常情,磕碰灑水,楚熠又不是聖人。林安扶着額頭思考了一會,拿出了吹風機。
“別掛陽臺上,幹得太慢,我用吹風機把他吹乾。”
楚熠:失策了,他應該直接把被罩洗了的。
他阻止道:“太晚了,擾民。”
林安眨了眨眼睛:“那……”
“在你那屋再睡一宿吧。”楚熠儘可能讓自己說得更像一件理所當然的事,他攬住林安的肩膀,轉移話題,“你胃口怎麼樣了,還撐嗎?”
“嗯……呃,不撐了。”林安瞥向楚熠放在自己左肩膀的手,總感覺他和楚熠之間和從前相比有種說不出來的氛圍,似乎多了些什麼,又似乎什麼都沒變。
他吞了一小口唾沫,楚熠那隻攬住他的手在自己肩膀上輕輕抹了一下便離開,轉身拿起睡衣去換衣服,所有舉動和平時毫無區別,正常得讓他都懷疑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了。
林安掩飾住自己的心慌意亂,爬到牀上裝作鎮定地玩手機。
過了一會,牀的另一邊陷進去了一點——楚熠也鑽進了被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