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屋裏黑,丁老太又提着大包小包沒注意關渺渺腳下,她提得滿頭大汗,見自己孫女傻愣在原地也不過來搭把手,瞪了她一眼。

    你要累死奶奶我嗎,沒點眼力見!

    胡青蔓從裏間出來,見狀插-入丁老太跟關渺渺中間,接過她手裏的兩條舊板凳。

    關渺渺連忙把黑包跟刀拿進裏間。

    丁老太將手上東西擱下,累得直喘氣,瞪了進裏屋又出來的親孫女一眼:“我怎麼來了?我昨日不是跟你說了,再多住幾日也無妨,這麼着急忙慌作甚?”

    要不是徐氏跑去跟她說,她還不知道五仁一家一大早就搬走了。

    說着心就一酸,眼淚閃淚花,這是她親兒子,被其他幾個兒子趕出來不說,連搬家都要偷偷摸摸跟做賊似的。

    關元柏看他娘這般,知道她肯定難受了,連忙勸慰道:“我前頭不是跟你說了,我收拾好了就搬嗎,我們住這裏挺好的,清靜。”

    再說了,他不一大早搬,怎麼把那兩袋大米跟鐵鍋搬出來呢……對了,他還偷人一塊牀板呢。

    丁老太懟道:“住家裏怎麼了,我看誰敢多說半句!”

    一邊說着,她解開那個包裹,裏面都是喫的用的,米麪不消說,還有一罐豬油,一袋鹽,還有二十個雜糧窩窩頭,以及一個陶鍋三個碗,鍋裏面裝着六個雞蛋,還有一些七七八八的東西。

    關元柏眼睛一熱:“娘,不用了,這些我們自己會買。”

    “破家值萬貫,你自小不在娘身邊,哪裏懂這些,以後要好好過日子,千萬別再跟之前一樣做混賬事了。”

    丁老太看了一眼胡氏,“以後你也要好好操持家務,伺候好男人,也規勸些五、元柏,要是他再做混賬事,我也饒不了你!”

    胡青蔓在心裏一翻白眼,心道:你兒子做混賬事找我算賬,我是他爹孃嗎?再說他一成年男人,能跑會跳,我一女人哪裏攔得住?

    不過心裏雖這般想,看在老太太這般關切他們,也便不同她一般見識,低頭軟聲應了。

    老太太突然目光一頓,盯着牀上雪白的東西看:“這是……”

    胡青蔓咯噔了一下,壞了!棉花被忘記拿進去了!

    丁老太伸手摸了摸,又按了按:“這是棉花被子?我的天爺,竟然比雪還白,比白胖包子還軟乎……”

    關渺渺一出來,就瞧見自己奶奶抱着棉花被,表情跟抱着剛出生的親孫一樣……

    關渺渺那個急啊,連忙左腳絆右腳:“哎喲……”來了一個平地摔。

    “摔着哪兒沒?”丁老太連忙過去扶她,一邊焦急仔細打量一邊絮叨,“你這孩子,屋裏都能摔跤,走路怎麼也看着點!”

    “奶奶,屋裏太黑,我還不習慣。”關渺渺嚶嚶呼痛。

    胡青蔓趕緊把棉花被藏進裏屋,心道,看來不買個帶鎖的櫃子是不行了。

    丁老太給關渺渺揉了一會,突然想起棉花被這事,轉頭問關元柏:“那雪白軟乎被子哪來的?”

    她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好的東西!

    關元柏這會兒已經想好了說辭:“是我一友人託人送來的,除了被褥,他還讓人送了鐵鍋菜刀米麪不少東西……”

    丁老太以後肯定是要經常過來的,早晚要被看到,還不如找個容易信服藉口應對過去。

    以後家裏多了新東西,也能推到這個友人身上。

    丁老太先是狐疑,然後想起了什麼似的,急問:“不會是先前你在賭坊認識的那些人吧?”

    關元柏搖頭:“不是,這位友人是我在京城時的好友,他得知我在西綏日子艱難,所以特意讓人送了不少東西過來。”

    “我知道,以後兒子做了很多混賬事,但是娘,我答應過你,以後絕不會進賭坊一步,也發誓要跟那些人劃清界限!難道你不相信兒子?”說到這裏,關元柏語氣中帶着悲傷失望。

    胡青蔓站在丁老太身後,默默對着關元柏豎起大拇指。

    “信,我自然信!”

    丁老太連忙道,已然信了十分,心中對自己剛剛的話有些懊惱,她兒子從前可是官家的少爺,肯定認識不少有錢人家公子哥,這麼好的被子,那些渾人地痞才用不起呢!

    老太太又扯着關渺渺說話,說了讓她懂事些,現在比不了從前,本是個玉雕似的小姐身子,奈何卻成了農村土丫頭,老太太永遠忘不了第一次見到自己的親孫女那一面,她裹着一件雪絨圍脖的披風,手裏捧着一本書念,跟玉雕雪捏似的,比里正家的丫頭還俏呢。

    她一擡頭,先是怯生生一縮,又嬌嫩嫩喊了一嗓子:“祖母。”

    哎喲,把她的心都喊酥了!

    瞧瞧現在可憐的,小臉蠟黃,瘦的跟小貓崽子,性格好像也變了些,柔柔弱弱的,卻咬文嚼字的,說的話她都聽不太懂,有些不願親近自己。

    現在,好像變開朗了一些,也願意親近自己了?

    不管怎麼說,丁老太打從心眼裏疼這個外孫女。

    臨走的時候,丁老太還想給關元柏塞銀子,關元柏怎麼都不肯收:“娘,你已經拿了不少東西了,我們現在不缺喫穿。”

    關元柏看了一眼胡青蔓,低聲對丁老太:“青蔓把她母親留給她的嫁妝箱子當了,有二兩銀子呢。”

    丁老太聽聞此話,心裏對胡青蔓滿意了幾分,想了想把銀子收了起來。

    “這銀子讓你媳婦收着,這家裏要女人管錢,日子才能越過越旺。”丁老太這話是對着胡青蔓說的,她一直覺得這女人雖然美貌,但是性格實在懦弱不堪,回回見到她,她不是在抹淚,就是眼睛哭腫了,害得丁老太實在不樂意跟她說話。

    不過現在似乎,改變了一些?

    “娘放心,錢都在青蔓手裏呢。”

    老太太不放心,又叮囑道:“可要省着點花用,現在……”

    丁老太本想說現在不同從前,又怕說到兒子的傷心事,隨口絮叨兩句別的話就走了。

    ……

    第二日胡青蔓醒來,發現父女倆早早就起了。

    她穿上夾襖,走到院子。

    胡青蔓走出去的時候,關渺渺正好提着水從院子外回來,她怕死的很,早早起牀鍛鍊去了。

    她也不跑步,就從家到河邊來回提水,每此就提小半桶水把她累夠嗆。

    胡青蔓連忙讓她回屋把汗擦了,可別染上風寒,幫她把水倒進缸裏。

    院子右側現下搭起了一個簡陋的茅棚,將原本露天的竈臺遮住,竈上冒着騰騰熱氣,胡青蔓聳動鼻子,聞到一股芋頭的甜香。

    早上就喫關渺渺煮的芋頭粥,外加昨天丁老太拿來的窩窩頭。

    關元柏正在院子擺弄一堆黃泥跟土磚,幹得熱火朝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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