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人進一次貨指不定要賣兩三日，畢竟他們大多數人都沒有車，要走路去兜售。而最遠的鎮子，來回就得走一天，好在西綏天氣乾燥，就算天氣熱些，放個五六日也不成什麼問題。
只是如此下來，一天得烤上千個麪包，儲存就成了難題。
好在關大忠從前跟人泥瓦匠學過幾天，聽說五弟想要修繕隔壁屋子，自告奮勇跑來幫忙。
“大哥，你行嗎？”關元柏有些不放心。
畢竟這是要住人，萬一哪裏不牢固，砸到腦袋……
關大忠拍拍胸膛：“五弟放心，咱家現在住的房子當年是我全程盯着的，而且土牆是我砸的，屋檐也是我爬上去搭的”
關元柏心道：巧了，上輩子我家新房裝修也是我盯的。
他到底還是不放心，打算出門找個泥瓦匠，誰知還沒出門，牛貴就帶着他大哥過來幫忙了。
“找什麼泥瓦匠，我跟我哥都蓋過房子！關哥，你就放一百個心，保證結實耐用！”
村裏很多人房子都是自建的，或多或少懂一些造房經驗。
不過門框跟窗戶以及房梁，還是得請懂行的人來做。
這麼一想，關元柏也不堅持，把自己要求說了，還給了他們一張圖紙。
然後，他出門買了兩斤肉，讓關渺渺送去關家。
關渺渺杏目圓瞪：“爹，你自己怎麼不去？”
關元柏理直氣壯：“全家就你最閒，你不去誰去！”
關渺渺：“怎麼是我最閒，我在做麪包銷售企劃案呢！”他爹可給她找了個好活。
不過話雖然這麼說，到底還是自己給奶奶插的隊，關渺渺只能鼓着小臉，提着肉出了門。
丁老太正在院子裏撿豆種，看到關渺渺手裏提着肉進門來，冷哼了一聲，臉轉了個方向。
馬氏很是不滿，本想冷嘲熱諷，看到那塊肉又憋住了。
關渺渺放下肉，過去蹲着幫他奶奶幹活。
她哪裏知道豆種要怎麼挑，問老太太也不搭理，只能胡撿一通。
過了一會，關渺渺蹲得腳麻了，想站起來活動一下，不曾想膝蓋撞到了板凳，“啪”的一聲筲箕倒扣在地。
丁老太看着自己挑了半個多時辰的豆種，在地上四散滾落，咬牙切齒：“你過來是想氣死我嗎！”
關渺渺自知理虧，急忙道歉，拿了笤帚想收拾。
丁老太看她笨手笨腳的樣子，嫌棄死了，一把搶過笤帚，這小祖宗，可不敢讓她幹活。
丁老太三兩下掃完地，轉身回了屋子。
關渺渺厚着臉皮進了屋子：“奶奶，彆氣了，氣壞身子無人替。”
丁老太不搭理她，低頭做針線活。
關渺渺又道：“我最近有個掙錢的法子……就是苦於沒有人幫忙啊。”
丁老太動作一頓，擡頭：“什麼掙錢法子？”
西綏縣往東十里，有一金雞山，此山原本不叫這個，而是叫東山，只因它位縣城的東邊。
西綏遠離京城，位西北偏南的位置，地僻人稀。
十來年前，有一京官因得罪聖上被貶到此處當縣官，那京官頗有些才名，喜歡作詩，還有個走哪寫哪的癖好。
有一年，他途經東山，看到美景詩興大發，命人附近一塊石壁上刻下了一首詩，因爲此詩，從此這座山就改名爲金雞山。
“遠眺山峯似雞冠，近觀山溪似雞腳，若把山峯橫過來，雄姿傲立大金雞1。”
“……”關渺渺站在石壁前，看着上面刻着的詩，久久沒有挪動腳步。
丁老太氣喘吁吁過來，身上掛着一堆東西，仰頭看石壁，雖然不識字，但是不妨礙她心生敬意：“聽說這是以前一位縣令大人寫的，靜雲，這詩是不是寫得很好？”
“寫得極好，極好！”關渺渺點頭，這位大人真乃秒人也。
遠處臺階附近，關大妹姐妹幾個正在找合適位置擺東西。
“別墨跡了，咱得趕緊往上爬呢！”丁老太拉着孫女的手。
“爬上去幹嘛，上面清風寺內有山泉水免費提供給行人喝，咱們就在半山腰擺。”
關渺渺走到大妹攤位，又往上走了七八個臺階，正好是樹蔭地：“這裏不錯，就擺這兒。”
丁老太一臉“這孩子是不是被日頭曬昏了”的表情。
可是，她好說歹說，關渺渺就是不肯挪一步，丁老太心頭窩火，小孫女從前軟軟糯糯的，現在性子怎麼這般犟！
打又打不得，罵又罵不聽，丁老太無可奈何，嘴裏一邊唸叨着“氣壞身子無人替”，一邊擺攤子。
關滿山倒是孝順，替兩個妹妹收拾完東西，又過來替奶奶收拾。
二月二，龍擡頭，也是春耕節，西綏當地居民對這個節日十分重視，因爲春種關係着一整年的生計。
每年這個時節，清風廟會舉辦廟會，很多老百姓上山敬香，爲求風調雨順，糧食豐收，據說就連縣令大人都會上山祈福呢。
一個穿着青衣的公子哥踏上臺階，身邊跟着一個打傘的小廝，可惜公子哥身材高壯，小廝比他家少爺矮了半個多頭，舉着傘很是喫力。
“行了，我又不是娘們，還需要打傘。”青衣公子很是嫌棄。
“這什麼鬼天氣。”前幾日還要穿冬襖，今日日頭卻這般毒辣。
“少爺，喝點水吧。”小廝收了傘夾在腋下，伸手想撈掛在腰上的水囊，卻撈了個空。
青衣公子正口渴，罵道：“這麼大個人，老是丟三落四的，怎麼辦事的？”
“許是落在馬車上了……”
“還不快些去取！”
好在他們才走了四分之一的山路，小廝飛奔下山，不到兩刻鐘，人就回來了。
只是手裏空空，一副做錯事的模樣：“少爺，馬車上沒有水囊……”
青衣公子一板臉，正要訓斥--
“少爺，我想起來了，剛剛在山腳，您說要去溪邊看景，不讓小的跟去，但把水囊帶了去。”小廝苦思，好像從那會兒開始，水囊就不見了。
青衣公子一怔，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他用溪水洗了臉，隨手把水囊放在了樹下。
“少爺，我回去找。”小廝轉頭又要下山。
青衣公子卻擺手，動作有幾分不自然：“不必了，咱們還要去上香，若是誤了吉時就不好了。”
又走了小半個時辰，主僕倆嗓子都要冒煙了。
突見前方人頭攢動，似乎圍着什麼。
“賣冰鎮綠豆湯、酸梅湯，清涼解暑……蜂蜜小麪包，香甜可口……”
青衣公子只聽見前面半句，急忙帶着小廝衝上去，但是人太多，半天也輪不上。
一擡頭，他看到上面也擺了一個類似的小攤，上面似乎也是賣同一些東西，客人卻寥寥無幾。
他一喜，擡步想去那邊買，卻被一個屠戶模樣的人拉住：“公子，別去那邊，那邊價格可貴上不少啊！”
這邊的攤子，酸梅湯跟綠豆湯只需三文錢一竹筒，而上面的攤子，卻要六文一杯。
有人就指着那擺攤的老太太，罵她黑心肝，竟敢賣這麼貴。
老太太閉嘴不言，坐她邊上的小姑娘卻一本正經解釋：“我這是祖傳祕方，就值這個價！”
有人信以爲真，就買了一嘗，呸，這不是跟下面那對兄妹賣的味道一模一樣嗎！
青衣公子不差錢，也懶得等，很是豪氣，一口氣花了三十文錢，買了兩杯綠豆湯，三杯酸梅湯。
他發現這酸梅湯味道挺好，甚至比她娘煮的還好喝一些，所以一口氣喝了兩杯。
青衣公子上山敬了香，又跟方丈在禪房禮了半天佛，吃了些素齋，眼見天氣不早，就帶着小廝下了山。
走到山腳時，正巧看到先前那個賣酸梅湯的老太太，青衣公子有些口渴，正想叫小廝去問問還有沒有。
卻見一對兄妹走到老太太身邊：“奶奶，我給你拿。”
青衣公子一愣，這不是另一個食攤的老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