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車後座鼓囊囊的布袋,心裏不禁感嘆,和王滿銀這個堂弟相處就是舒服。
自己不過是扛了兩袋大米來送給他,臨走的時候自己卻是得到了五斤牛肉,還有十條酸魚,而且還有兩米布。
這可都是稀罕東西,特別是酸魚和牛肉,哪怕是他們王家莊,一年到頭也看不見這些東西。
當然,兩袋大米換這些東西,談不上誰虧誰賺,反正兩方相處起來都很舒服。
王滿秋走後,蘭花摸着肚皮笑着說道:“你們王家人還真實在,這可是兩袋大米,說送來就送來了。”
“呵呵,我們也沒虧待他們,今天給滿秋哥回的禮也不少,行了,不講究這些,晚上想喫啥?”王滿銀問道。
“聽你的,你想喫啥就喫啥。”
“那喫刀削麪吧,把中午剩下的牛肉大亂燉當哨子,可香。”
說着便做,拿着瓷盆去挖了白麪,摻水揉了起來,看那樣子已經是個老道的廚子了。
晚飯喫完,此時夕陽已經完全消失不見,人們總算敢走出窯洞,莊稼人們趁這個機會在山裏趕緊忙活,補上白天沒幹的工時。
王滿銀走出窯洞,將黑仔抱在懷裏,拿出剪刀給它修理了一下狗毛,然後捏了捏它的肌肉,拍拍它的腦袋,讓它出去自己玩。
隨後他拿出刻刀,抽出一塊好木頭,便開始雕刻起來,這次他準備把大海雕出來,然後最後雕自己。
不過一會兒,膀大腰圓的董彪來了,問了一聲好,便和大海開始鍛鍊起來,王滿銀偶爾會指點一下他們的發力方式和技巧。
今天周子昂沒來,畢竟家裏的活只有這麼多,雞圈煙囪什麼的總不可能天天打掃吧。
蘭花待在王滿銀旁邊,給柱國支書裁剪中山裝,一股恬靜的悠閒感覺瀰漫在王滿銀心頭,讓他怡然自得。
這樣的生活,在後世很難體會得到。
很快,夜幕降臨,直到這個時候,莊稼人才牽着牛從山裏回來,喫着家裏女人給準備好的熱乎飯菜。
“滿銀,還是你這日子舒坦,不用去山裏賣力氣。”陳東河扛着一捆柴火,經過他們院門的時候,笑着調侃了一句。
王滿銀呵呵笑了笑,說道:“東河叔,等會兒的夜校咱一起去唄,好歹結個伴。”
“行,我去喫口飯就來找你,這上面真不把我們當人,幹了一天活了,晚上也睡不了一個好覺,還得去什麼夜校。”
今晚月亮很罕見的沒有出現,空中雲層密佈,遮住星宿,晚風吹拂,驅逐了白天的燥熱。
王滿銀找了一件外套給蘭花披上,然後打着手電筒,和陳東河,董彪他們朝小學走去。
一路上全是趕着去小學的莊稼人,他們可沒有手電筒這樣的稀奇玩意,人手打着火把,從高空看去,像是一條火蛇在滾動一樣。
王滿銀和認識的人一一打了個招呼,那些娃娃也都尊敬的喊着王老師。
他們還是老樣子,頭上盤着髒兮兮的羊肚子毛巾,嘴裏叼着煙槍吞雲吐霧。
有的莊稼漢可能是太累了,雙手枕着腦袋,直接躺在地上呼呼大睡,一點兒不受外界干擾。
王滿銀找到陳明昊所在的位置,田巧珍也在不遠處,蘭花笑着將田巧珍拉過來,和胡月華嘰嘰喳喳的說起小話,不一會兒黃蓮也過來了,加上一個陳明玉,四個女人便湊成了一個小團伙。
陳明昊一邊和陳東河,李棟樑,王中天等人吹牛,一邊悄悄打量着田巧珍。
楊樂手裏緊緊攥着鐵環,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躥出來,仰頭說道:“陳叔,謝謝你給我的鐵環和包子,我很喜歡。”
陳明昊大笑一聲,摸摸他的頭髮,“好不好玩?”
楊樂重重點頭,“好玩,大海手裏也有一個,我現在再也不用借他的來玩了。”
罐子村的人都來的差不都多了,每個隊的隊長清點了一下人數,劉義幹部則走上主席臺,開始講話。
無非就是說什麼思想教育和掃盲的重要性,希望大家一定要重視起來,不來的人要扣工分,惹得底下一片哀聲怨道。
“好,現在請王滿銀老師爲大家開展學習,父老鄉親們一定要認真聽。”劉義幹部最後說了一句。
王滿銀掐滅手裏的煙,大步走上臺去,拉出一塊黑板開始大聲講了起來,內容很簡單,就是讓大家學習常見的漢字。
他聲音洪亮,嘴角掛着自信的笑容,姿態從容,語速不緊不慢,條理清晰,偶爾穿插着兩個土笑話,頓時就吸引了衆人的注意。
他們感覺王滿銀就像是在說相聲一樣,學起來不僅不會枯燥,而且還很有趣。
常常能讓他們發笑,笑着笑着,感覺精神就放鬆了,一天的勞累也得到了釋放。
他們互相誇讚,說王滿銀這個老師硬是要得,每天晚上來講這麼一出也不錯,就當是看看戲了。
劉義幹部看着臺下的反應,對王滿銀也很滿意,對旁邊的劉升民說道:“王老師是有真本事的。”
劉升民用陰鬱的眼神看着王滿銀,沒有多說,他一直對王滿銀不滿,一個拔貢的後人,居然還能活得這麼滋潤。
他可是聽自己的爺爺說過在王家被壓榨的日子。
而且,他家的三兒子今年剛高中畢業,雖然他想動用關係送兒子去城裏工作,但是按照規定,必須要在農村勞動兩年。
他可捨不得讓自己兒子去山裏跟土地打交道,所以便打上了王滿銀這個教師位置的主意。
這頓時間一直在找王滿銀的錯誤,可惜不僅沒找到,劉義幹部還對王滿銀很欣賞。
這下可就難辦了,他兒子畢業以後一直在家裏閒着,也不知道該咋安排,可把他給愁死了。
一念及此,他看向王滿銀的目光,顯得更陰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