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滿銀披上帆布雨衣,給蘭花說了聲走了,便打開木門走進雨幕裏面。
唐春秋突然染了風寒,昨天沒來上課,特意託人讓他去石圪節領這個月的補助。
踩着腳下的泥濘,王滿銀悄悄在心裏咒罵了兩句老天爺,這大雨一下,土公路立馬變成了一灘爛泥。
他本來是很喜歡下雨天的,雨幕讓他有種隔絕於世的感覺,雨聲更是一種天然的音樂。
當然,這種天氣要是不出門的話,那無論是睡覺還是看書,都是一件很愜意的事情。
可是一旦出門,下腳就是黃色泥濘,不時腳下還會打滑,一不小心就會摔個狗喫屎,心裏不可避免就會埋怨起這個天氣。
這種天氣,王滿銀自然也不會騎自行車,而是步行去石圪節。
今天正好是石圪節趕集的日子,但路上也瞧不見幾個人,石圪節遠遠不及米家鎮這麼熱鬧,人們趕集還是更喜歡去外縣的米家鎮。
來到公社,和看門的大爺熟悉的打了一個招呼,然後遞了一根香菸過去。
大爺笑呵呵的接過香菸,隨口問道:“孫大廚啥時候能回來,好久沒喫到孫大廚的大鍋飯了。”
“還得有一段時間,就算孩子生下來也得做一段時間的月子,估計得等年後了。”王滿銀笑着回答。
大爺點點頭,“是這理,滿銀我給你說,我之前還聽到兩位新來的主任討論蘭花的手藝嘞,看那樣子巴不得蘭花早點兒能回來,他們纔好請領導喫飯。”
王滿銀心中一動,又遞上一根香菸,“大爺,新的主任已經到了,是個什麼名號?”
大爺笑呵呵的接過去,“也不是啥隱祕事,主任叫白明川,聽說以前是武裝隊的,和縣上的田福軍關係很好。”
“副主任叫徐治功,這個人我就不太瞭解了,也沒聽說縣上有哪位領導姓徐......哦對了,之前還真有一位,叫徐國強,說起來還是田主任的岳丈,只不過退了好多年了,也不知道這兩人有沒有關係。”
“不過這都和我們這些普通人沒關係,不管怎麼樣,咱們做好自己的本分,誰也動不了我們。”
可不嘛,現在的工作流動性很小,誰退了就讓家裏的後輩來頂上,所以出身真的相當重要。
王滿銀聽見這兩人的名字,眉頭輕輕一皺,時間不對,這兩位主任不是還得幾年纔會來石圪節嘛。
難不成之前的兩位主任還真是因爲蘭花的手藝而討好了縣上的領導,這纔得到高升的機會。
陰差陽錯之下,導致白明川和徐治功提前被派來石圪節了?
自己這隻小蝴蝶,終於影響了一些事情。
不過,王滿銀也沒放在心上,換了主任與他們的關係也不大,很難會有交集,就是少安又得重新經營公社的關係了。
王滿銀和大爺又閒聊了一會兒,待一根香菸抽完,這纔去找後勤處領補貼。
其實劉根民也沒想到自己發展的如此順風順水,畢竟他家裏的關係並不多,能在石圪節當個文書已經很不容易了。
可是沒想到,自己的老同學孫少安居然這麼有魄力,居然敢和鴿子市扯上關係。
而有了少安的錢糧幫助,他在石圪節迅速打開了門路,得到了很多人的友誼,不到半年,就做上了組長的位置。
所以,他對於少安越發看重,平常也極力遮掩鴿子市,爲鴿子市保駕護航。
兩者互利互惠,一起發展。
當然,劉根民並不知道王滿銀是鴿子市的幕後黑手,對他熱情只是因爲有少安的關係而已。
得到了他的來意後,親自領着他來到後勤處領了十四塊錢和四把最好的粉條。
這其中還包含劉武的那份。
走的時候,劉根民還問了句,“不知道孫大廚什麼時候能回來,沒她在,我們請客喫飯都沒底氣。”
看着樣子,蘭花在公社真的很得看重。
王滿銀還是老說法,不管公社多看重,蘭花和肚子裏的娃娃纔是大事。
劉根民嘆了一口氣,左右看了看沒人,便附在王滿銀耳邊說道:“我初步有個想法,看能不能讓蘭花推到食堂主任的位置上。”
“畢竟蘭花是少安的姐姐,肯定要照顧自己人,這事兒我還沒給新來的主任提,還不知道他們的秉性。”
王滿銀心中一動,這劉根民的能量有這麼大?食堂主任說安排都能安排。
劉根民看着他懷疑的眼神,咳嗽一聲,“我當然做不了這個主,還得新來的白主任和徐主任點頭。”
“所以,得讓兩位主任知道蘭花的手藝,所以蘭花生了後,儘快讓蘭花回食堂吧,這件事我也好好琢磨琢磨。”
王滿銀笑了笑,“那就勞煩劉組長多操心了。”
劉根民點點頭,“行,那我就不送你了,路上慢走。”
王滿銀將粉條藏在雨衣後面,重新走進雨幕,心中不斷思考劉根民剛纔說的事情。
但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頭緒,他對公社裏的彎彎繞繞也不瞭解,不知道劉根民爲什麼突然讓蘭花當食堂主任。
他記得食堂不是有一位主任了嘛,這年頭想要開除一個人可不容易,除非犯了重大錯誤。
想不通,他也就不想了,這事兒順其自然吧,反正蘭花當不當食堂主任,都問題不大。
這幾年,還是以平穩和低調爲主,等到春風到來,他就不用這麼小心翼翼,可以出去闖蕩一番了。
回到罐子村,王滿銀把錢交給蘭花,粉條放好,至於劉武的那份,等去學校的時候順便拿給他吧。
“滿銀,奶奶今天生日,少安叫咱去家裏喫飯,給奶奶熱鬧熱鬧。”蘭花幫王滿銀把帆布雨衣脫下,順便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