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完全隱入山頭,天色雖然還亮堂,但晚風已經拂過原西河水,帶着陣陣涼意吹向整個縣城。
王中天看了眼王滿銀手腕上的手錶,說道:“咱先去把晚飯給吃了吧,順便給我爸還有徐主任打包回來。”
“人家徐主任晚飯都沒喫就給我爸做手術,真的是麻煩別人了。”
王滿銀點點頭,王中天便招呼潤葉一起去,潤葉當即婉言拒絕,但是架不住王中天的熱情,被王中天帶到了國營飯店門口。
“中天哥,隨便找個館子喫點兒就行了,來國營飯店做甚,這裏的飯菜不僅不好喫,還貴的嚇死個人。”潤葉砸吧着小嘴說道。
不好喫倒是不至於,畢竟是原西縣城比較上牌面的飯店,但是貴倒是事實。
當然,社會的上層人物請客喫飯,一般都不會放在國營飯店,一是這裏太過惹眼,二是這裏的飯菜並不是沒有想象中的好喫。
當然,對於普通人來說,國營飯店已經夠檔次了,要是能在裏面喫過一次,起碼都能吹噓兩年。
王中天家雖然不是大富大貴,但起碼也是小康之家,不然也買不起自行車不是。
因此,還是有膽量請王滿銀和潤葉來喫國營飯店的。
再說了,按照王中天的想法,等會兒還得給徐愛雲打包兩個菜回醫院,要是檔次低了的哈,人家也看不上不是。
不僅得打包兩個菜,還要偷偷的塞一個紅包,這些事情他還是比較懂的。
走進國營飯店,王中天看了一下小黑板,朗聲道:“同志,麻煩給我們來一份酸菜豆腐魚,再來一盤炒土豆絲,另外再給我們打包一份酸菜豆腐魚和土豆絲,分成兩份打包。”
說着,他就把錢和糧票遞過去,前臺的工作人員面無表情的接過去看了看,扔下一句話,“等着。”然後就去吩咐後廚了。
王滿銀三人對他們的工作態度也不以爲意,人家在公家工作,有驕傲的資本。
當然,等再過幾年,盛世降臨,這些內心驕傲的人要是不做出改變的話,絕對會被時代的浪潮給狠狠拍飛。
三人等了不少時間,王滿銀的五臟廟都開始鬧騰了,直到天色變得黑麻麻一片,後廚才終於把菜端了出來。
王滿銀先是倒了一碗魚湯,然後拿着一個白麪饃饃,一口湯一口饃饃便吃了起來,偶爾夾一快子土豆絲,別提喫的多爽了。
雖然這些飯菜沒有蘭花做的那麼可口,但至少比普通人做的要好喫太多了,三人喫的也是不亦樂乎。
在國營飯店喫完飯,天色已經大黑,拿着打包好的飯菜,三人便踩着青石板路朝人民醫院走回去。
夜晚的原西縣城,黑漆漆一片,路邊還沒有安設路燈,街道兩旁倒是偶爾有燈光透露出來。
可突然,這燈光也瞬間消失,房子裏立馬傳出人們的大喝:
“孩他媽,煤油燈放哪兒去了?正喫着飯呢,就又停電了。”
“是不是哪裏的線路又被哪些調皮蛋子搞斷了?算了,洗洗直接睡吧,正好省點兒電費。”
不一會兒,明亮的燈光便變成了煤油燈的昏暗火光,潤葉輕笑了一下,說道:“別看縣城住着挺方便的,其實還沒有咱村裏方便。”
“隔三差五就停電停水,電費水費還貴死個人,這裏樣樣都得花錢,不像村裏,想幹啥就幹啥。”
潤葉絮絮叨叨的說着城裏的生活,王中天則笑着說還是當城裏人好,風光,走到哪裏都是乾乾淨淨的。
不像農村裏,根本不敢穿乾淨衣裳,不然一會兒就會惹上鍋底灰和泥巴。
說着話,三人回到了人民醫院,這裏倒是沒有停電,顯然電站是獨立供應的,黃色的燈光照亮走廊的一角。
手術室的燈還亮着,不時有護士從裏面出來,王中天坐在走廊的木製長椅上焦急等待。
終於,手術室的大門終於打開,臉上帶着疲憊的徐愛雲走了出來,摘掉口罩說道:“手術很成功,骨頭已經成功接上了,後面一段時間不要走路了,病人需要靜養。”
王中天大喜,“太謝謝你了大夫,實在是辛苦了,對了,您還沒時間喫飯吧,這是給您帶的飯菜。”
徐愛雲擺手拒絕,“不用了,你還是留着給病人喫吧,這本來就是我的工作而已。”
別看徐愛雲面對潤葉的時候溫柔和藹,但在外人面前,她卻相當有主任的架勢,不苟言笑,也不會輕易接受別人的好處。
王中天尷尬的站在原地,拎着打包的飯菜有些不知所措,感覺這徐大夫好難相處。
而且他還偷偷準備了一個紅包,看這樣子,這紅包也怕是不好拿出去。
這時心善的潤葉站出來了,拉着徐愛雲的手說道:“二媽,這是中天哥專門從國營飯店給帶回來的,就是想着你沒有喫飯,沒別的意思。”
徐愛雲無奈的看了她一眼,耐心回道:“醫院有規定,我們作爲公職人員,不能收任何病人及其家屬的好處。”
王滿銀眼角微微抽搐,別看徐愛雲此時說的大義凜然,記得當時高山給她拿狼皮和各種燻肉的時候,她可是滿臉高興的收下了。
潤葉又勸了一番,說好歹是別人的一番心意,而且只是兩個菜而已,徐愛雲無奈,想着反正是國營飯店的菜,她平時也捨不得喫,乾脆拿回家一起和福軍嚐嚐,這才終於收下。
王中天鬆了一口氣,摸着口袋裏準備好的紅包,感覺無比燙手,不知道該怎麼送出去。
徐愛雲換下白大褂,和潤葉一起回家了,臨走前突然對王滿銀問道:“你就是王滿銀?”
王滿銀愣了一下,點點頭。
徐愛雲臉上露出和善的笑容,“我聽福軍提過你,你婆姨是孫蘭香?上次我在澡堂碰到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