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林宋。
楊熹在娛樂圈混了這麼多年，頭一次在節目上看到挖牆腳現場。而此刻他感覺自己現在就是楚河漢界……的那條河。
他一時之間極其後悔自己爲什麼要出現，他應該在車底，不應該在這裏。
工具人楊果斷他決定把話語權交還給葉寒，由她控場。
“你不好奇那是怎樣特別的一個人嗎？邊盼老師？”
可是林宋很快就接過了話題，回答她：“對，她真的是很特別的一個人。”
“我曾經看過一部電影，裏面有一句臺詞我一直都記得。‘therewereti‘‘tstanditanyhinkaboutyou……”他順勢望向林寒，“youlives，youarehere，youexists，andthatwouldgetmethroughitall。youknowhowimportantthatwastome。”
他的眼睛一直望着葉寒。
應寬眼角的餘光看到葉寒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耳垂，那代表着她當下感到緊張，甚至有些抗拒林宋的這些言語。
他身體前傾正打算把話題轉走時，葉寒開口。
“說到電影，楊熹老師纔是這方面的專家。請容許我考考您，這段經典的臺詞是出自哪部電影？還有個問題也是我一直以來的疑惑，應寬老師，您作爲一名專業的心理諮詢師，在面向來做心理諮詢的人時，是不是也經常用電影作爲一種治療手段？”
漂亮，徹底把這種尷尬的氣氛轉回了專業角度。楊熹幾乎要立地鼓掌。
實際上，他卻做了一個誇張的表情，對葉寒說道：“沒人告訴過我，上《予光。》還要隨堂測驗？我現在有些緊張，應老師您呢？”
幾人會心一笑，楊熹回答道：“那恰好是我也很喜歡的一部電影，《美國往事》。完了，我是不是暴露年齡了？”
應寬接過話題道：“這也是我很喜歡的一部電影，我平常也很愛電影，當然，恐怖片除外。作爲一種治療方法和手段，電影療法目前還比小衆，它的關鍵是要能找到與自己產生強烈共鳴的影片，從而將自己的人格和情感投射到電影中，與影片中的某個人物產生共鳴。通過看電影情節，我們可以對新的行爲模式進行學習並進行強化，也可以獲得在認知上的改變。”
“聽起來，電影療法和音樂療法比較相似？”葉寒問道。
“並不完全相同，嚴格來說，電影療法要更加複雜，它不僅要通過聲音，還包括圖像、人物的表情動作甚至動人的故事情節來對人產生影響。不同經歷、學歷、性格和思想的人，即便他們的症狀一樣，我們對症下的“藥”也不盡相同。”
“我很好奇你給你的來訪者都推薦了什麼電影……”楊熹朝他擠了擠眉眼，“我在想，我能不能替您的粉絲和所有的聽衆謀得這個福利。”
直播間的觀看人數已然衝破了千萬，這是《予光。》開播以來前所未有的盛況。
泰格緊張地吞嚥了下口水，直播間裏的話題已經從電影療法轉到了她處，葉寒終於又把話題引回了正軌。
“情況還好麼？”身後乍然出現一個聲音，泰格的身體不由一抖，一回頭，段蘭正探着腦袋看他。
他趕忙說道：“很好，直播間的人數已經突破……唔，一千五百萬了！”
泰格激動地嘴皮子都在發抖：“好多人啊！”
可是漸漸的，他的眼神有些不大對，越來越多的人衝進直播間，評論欄漸漸多了許多不和諧的聲音。
“你們堂而皇之讓一個精神病患者坐上主播臺，你們考慮過聽衆的感受嗎？”
“媽耶，這女主播看着挺正常的啊，原來小時候是個神經病啊！現在是正常的，還是不正常的？”
“我不歧視精神疾病患者，可是讓一個曾經患過那麼嚴重的精神疾病的人，出現在這麼重要的媒體平臺上，你們真的放心嗎？還是你們根本不知道她是個神經病啊？我建議嚴查！”
“啊好嚇人好嚇人好嚇人！”
“臥槽這是精神分裂嗎？”
“二十四個邊盼？會不會現在就變身啊！”
“不信謠不傳謠！不信謠不傳謠！不信謠不傳謠！不信謠不傳謠！不信謠不傳謠！”
“有證據證明那就是胖胖麼？哪個神經病隨便p個圖都能賴到我們家胖胖身上嗎？”
“胖粉洗什麼洗，就算是你們家胖胖又怎麼了？身殘志堅的典範懂不懂！腦子有問題還能堅持在一線崗位上工作，這還不感人麼？”
“聽說主播還是名牌大學的研究生啊！周圍的同學還不逃嗎？”
“一個熱知識！精神病人殺人不用承擔刑事責任！”
“嘖神經病戀上心理師，沃特麼追的是什麼奇葩cp！快逃……”
彈幕不停在刷，直播間裏的五個人渾然不知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情，還在按照流程對心理衛生進行進一步的探討，而節目流程已經走到了……
泰格心裏一涼，對着導播說道：“別切熱線電話！”
可是已經晚了，聽衆熱線電話被接通，聲音傳到了每個人的耳朵裏。
“喂喂，請問是邊盼嗎？”
“您好，我是主播邊盼。”
“哇！你好你好，你小的時候真的得過精神分裂症嗎？是什麼原因發病的你還記得嗎？你現在治好了嗎？這個病真的這麼嚇人嗎？哇靠當時你才幾歲啊，你在精神病院裏面你害怕嗎？喂喂喂，邊盼你還在嗎？你有病你還能當主播麼？你跟應寬談朋友是因爲他能給你治病嗎？”
他的語速極快，每一個字都像是一個子彈，打在葉寒的心口，她下意識求助地望向導播臺，還未等她回答，熱線的聲音被切斷，導播已經進了另外一段音樂。
《listen》。
原來有些東西，光是傾聽就已經足夠驚心動魄。
直播臨時被切斷，泰格打開手機看了好一會，顫顫巍巍問問段蘭：“要不要讓葉寒先出來，應寬應該可以頂住後面的流程。”
“不行！”段蘭緊緊盯着屏幕，對泰格說道：“告訴他們取消熱線電話環節，節目繼續！”
“可是……”泰格皺眉。
段蘭呵斥道：“繼續！”
短短時間裏，直播間人數已經將近一千八百萬，實時收聽率也直線上升。
泰格看着數據，再看看直播間裏還在不停刷屏的評論，以及茫茫然坐在演播間的五個人，
泰格狠狠地摔了下本子，對段蘭說道：“我做不到像你那樣冷血！那是葉寒，跟了你這麼多年……！”
段蘭拉住他，低聲吼道：“我不管你怎麼想我，但是現在節目絕不能斷！你沒有沒有想過，如果現在把節目中斷會有什麼樣嚴重的後果？現在情況不明，如果葉寒真像熱搜上所說，那麼這一期節目有可能就是她的最後一期節目。即便這件事不是真的，臺裏爲了降低影響，勢必也會讓她離開主播臺一段時間，你又怎麼知道這個‘一段時間’到底有多久？”
泰格愣了愣，段蘭對所有人說道：“把尾巴收的漂亮點……告訴葉寒，繼續！”
直播間裏。
“你沒事吧？”楊熹問葉寒，“要不我出去看看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她的臉色蒼白，看起來並不好，但還是搖了搖頭。
應寬皺着眉頭正要起身，葉寒拉住他的手搖搖頭，低聲說道：“把節目做完。”
“葉寒！”應寬的聲音裏帶着怒氣。葉寒搖搖頭，幾乎是哀求他：“把節目做完……只剩十分鐘，最後十分鐘。”
最後十分鐘。
一首《listen》播放完畢，直播重新繼續。評論已經不堪入目，可是節目還在繼續，葉寒臨危不亂，出色地完成了所有流程。
最後的最後，她說道：“予你光陰，予你光明，予你心之所往，我是邊盼，很高興能在《予光。》陪你度過今夜的時光，親愛的你們，晚安，再見。”
走出直播間的時候，所有人都在沉默。泰格拍了拍她的肩膀，葉寒路過衆人躲到了休息室，在應寬和林宋要開口之前關上了門。
她不用打開其他社交平臺，微信上已經炸開了鍋，認識她的或者不認識她的，一整列的信息瞬間彈出來。
她沒來得及打開任何一條，姜荷的電話已經打進來。
“寶貝兒，我就在你公司樓下，我先送你回家。”
隨即是葉以航的電話。
“姐，你別看網絡上那些亂七八糟的留言，我就在你電臺外面等你，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
最後她隨便打開了一條微信，是姜荷發給她的。
一張圖片，一段視頻和一句話。
圖片是一份掃描件，看起來紙面有些泛黃陳舊，是一份十幾年前的診斷書，上面寫着：
姓名：葉寒性別：女年齡：8歲職業：學生
工作單位（現住所）槐北小學
檢查結果及意見：精神分裂症
建議：住院治療
落款：h市精神病防治院。
隨即是醫生簽名，診斷書上還附有葉寒小學一年級的證件照和一個大大的醫院公章。
“無本院公章無效”幾個字就在診斷書的最下面。
拍照的人甚至連診斷書的編號都沒有打上馬賽克，彷彿就等着葉寒去一驗真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