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雀桐想起方亥這次帶回的消息,心裏就不太安穩,去年長沙王和河間王打得兇,如今長沙王已經被河間王的手下烤死了,皇室內鬥也越來越激烈了。

    而且,東海王和幽州刺史、幷州刺史聯合起來,明顯是要與河間王一較高下,那渤海郡也將變得不再安全,屆時想要回到上黨恐怕會更加艱難。

    兩位統領的意思是趁着現在難得的休戰,他們晝夜兼程,先離開這裏爲妙,段雀桐還有些猶豫,她怕自己出去再遇到什麼意外。

    就在這時,丹娘說何管事有事求見,段雀桐眼前一亮。

    因爲何生明顯有想要投靠段家的意思,在確定了這一點後,段雀桐曾經讓方亥查過何生的情況。

    本來段雀桐還真沒抱什麼希望,何生這個名字聽着就像假的,可沒想到方亥辦事那麼利落,他還真給查了出來。

    何生原名柳子堯,他本是士族出身,可因着家族富庶,在當地也很有影響力,阻了別人的路,最後張方藉着兵禍製造了一起滅門慘案,一家老小也只有他才僥倖逃過一劫,而張方正是河間王的手下大將。

    柳子堯之所以能夠活下來,還是因着以前的香火情,他祖父於杜方有恩,是以杜方纔冒着風險將他送回了老家。

    揹負着血海深仇,柳子堯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安心苟活的,他沒有一日不想着要報仇,向段雀桐示好他也是存了聯合世家的心思,段雀桐知道這樣的事情在亂世中並不少見,她沒有力挽狂瀾的能力,最後也只能當做不知道。

    如今,沒有柳子堯,只有何生!

    很快,何生就被帶到她的面前。

    何生:“三小姐一切安好!”

    段雀桐:“坐下說話吧!快說說,是不是有什麼消息了?”要說何生這人也是厲害,他竟然還會馴養獵鷹,而且還能夠讓獵鷹傳訊。

    何生:“三小姐,這是段大人的來信,您請過目!”

    段雀桐接過,軟木信筒的漆封完好無損,她取出木塞,將裏面的書信打開來看,看到信上的內容,段雀桐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

    段雀桐:“父親說讓咱們趁着年下的當口返鄉,何管事,你也跟着我們一起走吧!”

    何生看向段雀桐,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其實方亥調查他的事情他已經發現了,當時他還想着段三小姐一個小姑娘家知道了肯定怕招惹麻煩,只是後來一切都風平浪靜,甚至三小姐還放心將一些事情交給他,何生不是不感激的。

    自從父母妻兒慘死,他的心就被烈火燒灼着,他爲三小姐盡心辦事,一方面確實想要藉此重回世家視線,還有一點,就是他在三小姐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女兒的影子。後來他又得知了三小姐的名字就更加盡心,他的女兒閨名映彤,小名彤彤,他覺得這就是緣分。

    他總想着小姑娘閱歷淺,對着不知根底的人也敢交付信任,可現在看着她那雙眼睛,卻忽然有些不確定了。

    段雀桐可不知道自己看重的人才把一腔父愛移情到了她的身上,她的想法其實很簡單,是福不是禍,原書中段家的男人不也全在兵禍中死光了嗎?有些事情你越是懼怕它的發生,就越是難以避免。

    她只要把何生當做一個能幹的員工就好,至於這個員工是否想要發展些副業,那就不是她這個老闆能決定的了,而且,如果合作不愉快,不是還可以辭退嗎?

    何生自去傳達命令不提。

    這邊段雀桐回到房間就看到姨娘又在爲她縫製衣服了,聽到腳步聲,梅姨娘就知道是女兒回來了,她手下針線不停,“桐桐,把桌上的甜湯喝了!”

    段雀桐這兩天來了月事,天氣又涼,姨娘就開始盯着廚房給她做補氣養血的湯水。此時桌子上正擺着一碗紅棗蓮子羹,段雀桐坐在桌邊,小口小口地喝着。

    梅姨娘:“哎!那些天殺的潑才,打起來就沒個完,害得我兒竟然要在這陌生地界及笄。”

    段雀桐聽姨娘說話就想樂,可不就是“天殺的潑才”嗎?

    梅姨娘聽到她的笑聲,問她:“笑什麼?”

    段雀桐星眸閃亮,“姨娘,今日接到消息,父親讓我們準備回鄉呢!”

    梅姨娘猛地擡起頭,眼中是掩飾不住的驚喜,確認般的問道:“真的?”

    看到女兒點頭她整張臉都明媚起來,“哎呀!這可真是太好了!我的桐桐還是有福氣的,咱們現下出發,回去給你辦及笄禮的時間是儘夠的。夫人那麼疼你,想必早就給你備下了及笄的東西,也不知到時會選誰做正賓,選誰做贊者?”她看着手裏的衣服,“那我這襦裙還做不做呢?”

    段雀桐知道姨娘的作品已經快完工了,就說:“我自然是穿姨娘做的!”

    梅姨娘聽到女兒的話,笑的更加奪目了。

    段雀桐看着姨娘美麗的臉龐,覺得甜湯的滋味兒都又美了幾分。

    這次父親並沒有再派人來接,主要是怕耽誤時間,不過沿途都已經打點好了,上黨在幷州境內,她這次行程只要離開冀州就是絕對安全的。

    按照父親的安排,三日後,段雀桐在部曲的護衛下向涿郡趕去。

    他們來時是個飄雪的日子,離開這日同樣下起了雪,段雀桐看着周圍逐漸荒涼起來,心下無限感慨。

    臨近年關,本該是莊戶人家貓冬的日子,可他們一路行來,卻是連炊煙都少見,“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以往段雀桐看到這幾句的時候也只是感慨當時的民生艱難,可親眼目睹後她才知道其中飽含的悲痛。

    他們在途徑一個小縣城的時候那裏的城牆還倒着,街道兩房的房屋看起來也是受過摧殘的樣子。儘管如此,老百姓也還是會出來討生活。

    現在天氣一天比一天冷,他們這幾天也就遇到個破廟荒村還能有個遮擋風雨的地方,可空間有限,大多數的兵卒都只能在寒風中受凍,儘管每天都有薑湯喝,可一直在野外奔波,從裏到外也是凍得透透的,現在好不容易到了縣城,方亥就建議停下來歇息一晚。

    楊安縣已是出了冀州地界,他們如今也算安全,段雀桐自然沒有不應的道理。

    方亥得了應允,很快就聯繫了一處別莊,他們從楊安縣的北城門進,南城門出,當晚就在別莊安置了。

    段雀桐萬萬沒想到,只是休息一晚就又出了變故。

    第二天卯時末金釧才起身,她看着外面已經見了亮就趕忙推着銀鎖起來,她們這幾天也都沒睡好,小姐體恤她們,昨晚就沒讓她們伺候,沒想到一覺醒來已經這麼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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