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王砭友情贊助的物資,這個年燕北軍可以過的十分豐足,就連士兵的臉上都少了幾分冷肅。

    軍營的管理仍然是鐵血的,可於規矩之外也有溫情在絲絲蔓延。

    老人會在巡邏交班後招呼士兵去喝上一碗熱熱的薑湯,婦人會將髒污的衣物悄悄拿去漿洗,再疊放整齊送回,孩子們會趴在牆頭看着大兵訓練,發出聲聲驚歎。

    這一切是如此的不可思議,同時又是那樣的理所當然。

    嚴際中看着軍中的變化也是嘖嘖讚歎,這樣的變化還真是出乎意料呢!讓他尤爲上心的是現在士兵的狀態,以往大家也是拼命的,可是現在卻又多出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勁兒。

    不過,如今這種軍民雜居的狀態畢竟不可能一直維持,如何才能在那些百姓離開後還保持這種狀態纔是他真正需要擔心的。他將這段時間發生的所有事情都拿出來一一分析,最後將目光停留在了馬尋等人身上。

    馬尋本就是兵,可他現在做的和原來又有所不同,每日裏的訓練強度和其他人根本就沒法兒比,可是士兵們對他們卻更加熱情了。

    這天飯後,營房裏又開始了例行表演。就算這裏是最大的營房,到底空間有限,是以將士們都是在原來的地方喫飯的,是以在此處只有輪值的一列士兵。

    嚴際中走到一個士兵面前,將對方被臺上人吸引的注意力拉了回來,那士兵看到軍師急忙收了神色,站得身姿筆挺。

    嚴際中語氣溫和地道:“不用緊張,我就是隨便過來看看!”

    他這樣一說,士兵就更緊張了,軍中誰人不知軍師大人是笑面虎,越是和善的時候越是要打起精神來。

    嚴際中對於自己的名聲自然也是清楚的,當下只好轉變策略,語氣嚴肅地道:“我現在問你的話,一定要如實說,如有半點兒欺瞞,定要你的上官罰你,聽明白了嗎?”

    “明白!”小兵這一聲喊得震天響,臺上的表演都因爲這裏的動靜停了下來,周圍的百姓也齊刷刷地看向這個方向。

    嚴際中臉色有些發僵,他看向衆人道:“你們繼續。”

    等到一切恢復如常,他這纔看着眼前的棒槌說道:“聲音那麼大作甚?我又不聾!”

    小兵也知道自己剛剛的反應有些過激了,於是小聲地回了一聲“是”,若不是正盯着他,嚴際中恐怕還真聽不見。

    嚴際中:“……你看馬尋他們幾個啊,現在天天可以上臺表演,訓練任務也比你們要輕鬆,會不會覺得不公平?”

    小兵:“不會,弟兄們都很喜歡馬哥他們。”

    嚴際中:“哦?爲什麼啊?按照現在的情況,他們以後可能都不用上陣啦!”

    小兵:“可是有他們在,每天都比原來過的還有滋味兒呢!軍師您不知道,現在大家夥兒最高興的就是被派到這裏站崗了,而且馬哥他們有時候還會在睡前給我們講故事,聽完後睡得都比平時香呢!”

    ……

    嚴際中又問了幾個士兵,他們的回答都大同小異,嚴際中覺得可以把這種形式利用起來,具體要如何去做,他決定要去和夫人取取經。

    嚴際中當天就拜訪了夫人。

    金釧上了茶果點心,嚴際中看着白玉杯中醇亮的湯色,心下感慨,還是夫人會享受,這滋味兒可比煮茶要好多了,嚴際中細細地品鑑,還真是越品越有味道,一會兒可以向夫人討要一些。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腳步聲,嚴際中循聲望去,就看到段雀桐款步而來。

    這日的天色本是灰濛濛的,可段雀桐的出現好似讓昏暗的天空都變得亮堂幾分,不愧是錦繡富貴堆兒裏嬌養出來的人間尤物,也難怪將軍會那般上心,更難得的是,這位不僅有過人的姿容,還有一副水晶心肝兒。

    嚴際中趕忙起身行禮。

    段雀桐待他就如對待長輩一般,親切地請他就座。

    兩人坐在中堂裏說了一陣子閒話,嚴際中這才說明了自己的真正來意:“夫人,屬下有一事不明,是以今日才特來叨擾。”

    段雀桐:“嚴叔不必客氣,有話還請直說。”段雀桐猜測着他的來意,難道是和那些流民有關?

    只聽嚴際中道:“夫人初時安排馬尋等人應是爲了安撫流民,令其歸心,然其於我軍中將士亦有益處,未知何解?”

    段雀桐笑道:“嚴叔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嚴際中目露詫異。

    段雀桐:“令其歸心啊!”

    嚴際中難得有些糊塗:“可是將士們本來就忠心於軍中,現在卻又和以往不同,雖尚不顯,卻已初現端倪。”

    段雀桐:“以往他們確實忠心,可這份忠心更多的是源於對將軍的信任和擁護。當兵打仗是賣命的行當,歸根到底是爲了喫上一碗飽飯,馬尋他們的故事卻給將士們打開了一種新活法,嚴叔認爲呢?”

    嚴際中品味着何謂“新活法”,漸漸的眼睛越來越亮。

    “不知嚴叔想要的是一種什麼活法呢?”段雀桐拋出了誘餌,嚴際中和郎君情分不一般,十分得郎君的信重,更難得的是他十分能拎得清自己的位置,從未仗着情分指手畫腳,段雀桐對於這一點十分欣賞,不介意提點一二。

    嚴際中看着她眼中狡黠的光,只覺得這位夫人還真是了不得,他沒回答這個問題,只是反問道:“夫人想要的又是怎樣的活法?”

    段雀桐輕笑:“我一個後宅女子,惟願與郎君琴瑟和鳴,白頭偕老而已。”

    嚴際中看着她柔和下來的眉眼,心下暗歎:“琴瑟和鳴,白頭偕老”,說來簡單,可卻又着實不易,不過若是這位的話,怕是老天都要格外厚待幾分。

    嚴際中很快就拋開了諸多念頭,與夫人商談起要如何更好地在軍中利用這種表演形式了,段雀桐結合後世文藝兵的重要性和她個人對於宣傳活動的一些心得說了一下自己的看法。

    嚴際中聽後簡直如獲至寶,段雀桐看他聽進去了自是十分高興,接着又講了在軍醫那兒安排女看護的可行性。

    在近代戰爭中,幾乎每場戰爭都少不了戰地護士們的身影,那位傳奇的女性更是帶率領着手下的護士團隊創造了戰爭救護史上的奇蹟。

    正所謂“三分救治,七分護理”,女性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味舒緩情緒的良藥,更何況他們還有男人沒有的細心和耐心,那種母性的關懷對於傷患來說就是痛苦中最好的慰藉。當然,前提是要保障她們的安全。

    這種想法從看到流民中衆多的女性時就已經有了,若是在中原,段雀桐是提都不會提的,因爲那實在太過離經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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