汜水縣。
縣衙當中。
當方敬成的聲音響起後,王巍臉色的笑容不由一僵。
換做是任何人,聽到要借自己項上人頭,只怕都是如此表情。
只不過,王巍沒有生氣,而是稍稍沉默一會。
“敢問方兄,王某這顆人頭,如何能平定江中郡之災?”
王巍沒有憤怒,也沒有覺得方敬成在胡言亂語,而是詢問後者,怎麼一個平定之法。
聽到這話,方敬成抖了抖手,隨後緩緩出聲道。
“王兄,您可聽聞過天命侯?”
他詢問着王巍。
提到天命侯,王巍頓時伸出手,朝着高處作揖道。
“在下自然知曉天命侯,乃儒道後世之聖,更是我輩讀書人之楷模。”
“在下敬重的很。”
王巍出聲,如此說道。
他的目光,充滿着敬佩,他的神色,也顯得恭敬無比,身爲讀書人,他豈能不知顧錦年的名頭?
得知顧錦年一心爲民,他是無比的敬重。
“那王兄知不知道,一篇賑災策,卻害了天命侯,也害了江中郡百姓。”
方敬成嘆了口氣,如此說道。
“這是爲何?”
王巍瞬間皺起眉頭,有些不能理解。
“王兄難道不懷疑,爲什麼你區區一個汜水縣縣令,能指揮整個江中郡?”
“若論才華,王兄之才華,方某是認可的,只是整個江中郡,難道就沒有人比得過王兄嗎?”
“再者,你的賑災策,方某已經看過,看似沒有太大問題,可如今結果,是不是各地百姓對王兄不滿?”
“這樣的情況,這些官員難道不會知道?”
“江中郡郡守,難道看不出來?”
“柳平府,上陽府,山平府,韓月府,這些府君難道都不如您一個王巍?”
方敬成越說越激動。
而王巍也是越聽越心驚。
“他們爲何同意?”
“因爲王兄之策略,過於霸道,也過於理想化,看似不錯,實際上容易引起民怨。”
“一但民怨而起,等到天命侯,顧侯爺親臨,所有百姓都會聚集在侯爺面前,稱你爲貪官,稱你爲奸賊,那個時候,侯爺是斬還是不斬你?”
“侯爺明察秋毫,他乃是當世之聖人,他知道你王巍沒有做錯,是一心爲民,侯爺能斬你嗎?”
“天下人都可以斬你,以安民心,可侯爺不能這樣做,他是儒道後世之聖。”
“可不斬你,這些百姓會如何看待?”
“他們會認爲,你王巍與侯爺官官相護,到時候侯爺即便是有再通天的手段,江中郡萬萬百姓不信他,又如何施展?”
“你告訴我?”
方敬成說到這裏時,王巍已經癱在地上了,他沒有想到,自己寫的一篇賑災策,居然被人當做一杆槍。
“那.......我該如何?”
王巍出聲,他看着方敬成,眼神當中有些迷茫和不知所措。
“若王兄當真心念江中郡百姓,唯有王兄,殺身成仁,否則江中郡之難,無人可救。”
方敬成出聲,他的聲音不大,可卻字字珠璣。
殺身成仁?
就是要用自己的命,來解決這件事情。
他安靜着,沉默着,內心充滿着複雜。
而方敬成也沒有說話,因爲他在勸王巍自殺啊。
一般人豈能理會他?
“方兄。”
“你不應該跟我說這些啊。”
到最後,王巍落下兩行清淚,他目光血紅,看着方敬成。
方敬成的到來,使他也陷入了兩難。
是死。
還是不死?
在生死麪前,有幾個人能夠灑脫?
一個個說,不畏生死,不畏生死。
可當生死擺在面前時,有誰能夠平靜赴死?而且這種死還冤枉,在百姓眼中自己是一個貪官,是一個奸臣,是壞的名聲啊。
無有人知曉自己所做的一切,對於百姓而言,天命侯就是天大的清官。
“王兄。”
“我的確不應該來。”
“可王兄爲人正直,將百姓放在心中第一,高風亮節。”
“正是因爲如此,方某纔來。”
“如若王兄與那些官員一般,方某絕對不會前來,也不會多言一句。”
“王兄,方某可答應你一件事情,待江中郡之難結束之後,方某一定會爲兄長平冤。”
方敬成出聲,他許諾不了其他,只能答應這件事情。
可王巍卻沒有回答。
而是失聲痛哭。
很難想象,四十多歲的男子,會哭的如此傷心。
“無須你答應我做這個。”
“少在這裏裝好人。”
“方敬成,你與天命侯相見,說到底也是爲了圖你之謀,我若身死,對你而言亦有好處。”
王巍出聲,他先是怒斥方敬成一番,可方敬成無動於衷,沒有一點憤怒。
平靜無比。
這表情,使得王巍更加傷心,因爲他希望方敬成是有私心的,如若方敬成當真有私心的話,自己也可以有選擇。
可問題是方敬成沒有私心,他也是爲了江中郡百姓。
自己也是爲了江中郡百姓。
顧錦年也是爲了江中郡百姓啊。
“方兄。”
這一刻,王巍帶着哭腔,他眼淚落下,攥緊拳頭,而後聲音低吼道。
“王某這一生,十年苦讀,十年爲官,勤勤懇懇,無有貪贓枉法,天未亮之時,我便醒來處理公文,每日亥時才入睡。”
“這一生無有功勞,可卻也對得起這官職了。”
“江中大難,我本以爲是施展我才華之時,施展我偉大抱負之時,卻不曾想,竟被人當做利器,成爲了謀害百姓的兇器啊。”
“方兄。”
王巍說到這裏,眼神當中充滿着兇狠之意。
“在。”
方敬成出聲,給予迴應。
“兩件事情。”
“其一,侯爺當真能解江中郡之難?”
王巍深吸一口氣,望着方敬成如此說道。
“能。”
方敬成不假思索道。
“其二,能否幫我轉告侯爺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