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憶垂下了頭,手又開始不自覺地背在身後揪衣裳:“那日是六月初九,府中着了火,夫人差點被火包圍出不來。

    大總管事後尋找失火原因,查出來是從下人們的廂房開始走火的。那日大將軍賞了不少肉,我們幾個小的就想了個新鮮玩意兒,聚在一起炙肉,不曾想我去個茅房的時間,火就大了起來。

    由於這炙肉的點子是我提出來的,這就被趕出來了。

    對了,大小姐,我現在叫南憶,這個名字還是頭兒給我起的。”

    “爲何?”

    “我從將軍府出來後,就一路往南,聽人說下海能掙大錢,我也跟着下海,結果船到半路擱淺,差點死在海里,被路過的船隻救下,這纔回到岸上。那時候身無分文,實在沒地去了,遇到了頭兒他們一行人,這纔跟了他們,大小姐,你會怪我沒去找你嗎?”

    說着,南憶慚愧低頭。

    墨墨嘆口氣,高門大戶的意外指不定是怎麼個情況呢。

    賞肉?六月初九不是什麼特別的日子,大將軍爲何突然賞賜下人們喫肉?

    罷了,這些等以後有機會見到原主爹孃再細究。

    至於這小子——

    “我自然不會怪你,這是你選的路,只要你能踏踏實實走好了,我必會希望你過得更好。不過話說回來,你爲何會有炙肉的想法?”

    南憶看了眼墨墨,片刻復又挪開目光:“這點子還是你出去玩,回來教給我們的,小的只是突然有些想你,這才效仿……”

    白白換了只腳蹲着,仙仙靠在牆壁上,乾脆將兩腿伸直了。

    “這離得太遠了,啥也聽不清啊。”

    白白擡手撓撓頭髮,唔噥着。

    仙仙見她動作,搖頭,突覺自己頭也有點癢,許久沒沐浴了,她指甲往上擡了擡髮髻:“也不知墨墨問出來些什麼了。”

    三人之前商量着,好歹先打聽出來墨墨的原主姓甚名誰,家住哪裏,什麼來歷。

    若能套出讓這小子幫忙查查仙仙和白白的身份就更好了。

    墨墨傲嬌審視南憶一眼:“是嗎?既然你想我,那還有最後一點——說出本小姐的大名。”

    南憶驚恐:“大小姐!我……”

    “嗯?”

    “我不敢啊。”

    墨墨納悶:“這有什麼不敢的?”

    “你先保證不扇我嘴巴子。”

    艾瑪,她是這麼暴力的人嗎?

    “大周人不騙大周人,你說就是。”

    南憶小心謹慎地往後退了三步:“雲墨。”

    說完像是背後有狼追似的,立馬轉身跑。

    仙仙和白白見狀不妙,立即在小門處一左一右攔住。

    “誒,男女授受不親啊,別碰我。”白白抱着胳膊,淺淺翻個白眼。

    仙仙嬌柔無比,扶了扶髮髻:“人家有點累了,靠在門上歇一會兒。要不你翻牆進去?”

    南憶忽然意識到牆的另一邊躺着李勇,唉,算了算了。

    眼睜睜看着墨墨跑過來,南憶後怕地捂住腦袋。

    墨墨納悶瞅這人:“你跑啥呀?”

    南憶腹誹:大小姐,之前你就這樣套話,讓我說你全名,結果就大笑着打我。你知道一個大比鬥會給孩子帶來多大的心理陰影嗎!?

    孩子沉默。

    仙仙似乎想起了什麼,立即道:“南憶,方纔你跟你家小姐說話的時候,我見着李勇動了。”

    “哎呀仙仙,你這樣說會嚇着人家的嚶嚶嚶!”白白柔嬌不堪一擊。

    “我真的看到了嘛,那手指頭都在動呢。”

    “死去的人怎麼會動呢?太可怕了!”

    南憶扒拉二人,仙仙和白白敏銳地趁他沒碰到自己前躲閃開,跟上去。

    南憶衝到李勇身前:“阿勇哥,阿勇哥,你還活着嗎?”

    李勇已被三人恢復原樣,靜靜躺在地上,毫無反應。

    “怎麼會這樣?不是說他剛剛動了嗎?假死,是假死對不對?”

    南憶給李勇把脈,眉心緊蹙。

    沒變化?

    墨墨走過來,蹲下:“要不你再檢查檢查他的身上有沒有什麼暗器,我聽說過一種令人假死的法子,就是在他的腦袋上插上一根針……”

    南憶順着墨墨的話,開始沿着李勇的頭部摸索。

    “真的有!”

    南憶驚喜道,手上已然取下那枚銀針。

    銀針上還帶着殘留的紅褐色血跡。

    這小子靈敏反應還是挺高的,想來他先前對此針一無所知。

    “這銀針插在人的腦袋上,難怪李勇會醒不過來。”白白驚訝道。

    “是呀,南憶,你快去跟你頭兒說一聲。”

    “我這就去!”

    南憶起身的動作忽然頓住,一隻手輕飄飄地搭在了他的胳膊上。

    南憶回頭,心情激盪不已:“阿勇哥——你醒了!你沒死!”

    三位道人也驚住,目睹李勇有了呼吸,胸口起伏越來越大。

    他緩緩睜開眼,對着南憶笑了笑:“我沒死,傻孩子。”

    南憶抱着李勇,差點放聲大笑,被三個女人齊齊捂住了嘴——

    莫憂道觀儲物房。

    “活過來”的李勇被大傢伙團團圍住。

    怎麼做到的,死而復生?

    赭衣人們都下意識覺着,這是方纔那位替李羽包紮的道人的功勞。

    “這位縱仙道長,在下方纔多有得罪,請見諒,可否告知我等,這是如何做到的?”

    李衷主動致歉,朝仙仙抱拳。

    仙仙回禮:“這位大人不必客氣,此功勞我等不敢冒領,全靠這位南憶小兄弟救了他。”

    “南憶?”

    大家好奇心被引起:“看不出來啊,你小子是不是藏了什麼神丹妙藥?”

    南憶被大家打趣着,微微紅了臉:“我真沒有藏什麼不死藥。是我家大小姐提出來的,我就是順手一找,摸出來一根針。”

    “是在什麼部位?”李衷問。

    南憶看了眼躺地上休息的李勇,指了指自己的後腦勺:“就在這。”

    李二不可思議道:“這怎麼會呢?阿勇摔下馬時,我們都圍上去檢查了,並沒有發現銀針。”

    不錯,若只是一人檢查失誤沒找出來也就罷了。但這麼多人當時都看過,確實是沒有銀針的痕跡。

    大家一時陷入思考,房間裏靜寂下來。

    李羽換了藥,神情好了許多:“各位,我從前聽人說過一種害人的法子,就是用一根粗壯的銀針射進腦髓,旁人根本無法尋找到,當事人會陷入昏迷,形同死去,也就是今日阿勇這種情形。只是我們都不曾想到這種法子會被用在阿勇身上。”

    聽的人不免訝然,沒有呼吸那不就是死了?

    “許是我們擡着阿勇上山,一路顛簸,那銀針被震得脫落了!”李二左手握拳擊打右手掌,興奮道,“幸好我們沒有放棄阿勇!”

    大傢伙笑呵呵的,紛紛說阿勇命大。

    南憶默默看一眼天色,窗外大雁略過,晴天碧日,風暖氣清。

    不用等天黑幹下葬的活了。

    “你小子,怎的還男扮女裝了?”隊伍裏一赭衣人看着南憶笑半天了。

    一身不合身的暗藍道袍,襯得南憶黝黑的皮膚白了幾分,倒真有幾分入山修道的風姿。

    又有幾人發現南憶不對勁的地方,紛紛笑道:“南憶啊,要不別跟我們回去了?留下當道人吧,啊?”

    啊?啊你個頭!

    南憶朝着墨墨偷溜的方向,內心狂吼:

    大小姐我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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