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徹底黑透,濃雲翻滾。蠟燭微弱的黃光打在牆壁上,照得那人形同鬼魅,影子恰恰罩在仙仙臉上,黑沉且壓抑。

    “什,什麼人?”仙仙緊張地立起來,握住墨墨的手。

    “你醒了!”趙湘湘略顯激動的聲音在三人身後響起。

    趙湘湘興奮跑上前,面帶笑容,踮腳伸手去探男子額頭,那男子好一副嚴肅臉,雖是病容易辨,到底能看出他容貌極佳,清風朗月般的氣質,極其吸引三人目光。

    男子見一隻手直直朝他探來,下意識避閃。

    趙湘湘笑容一僵:“你,不記得我了?”

    仙仙大眼珠子轉了轉,脊背繃直。

    好像哪裏不對。

    這是什麼言情戲碼?

    墨墨同白白一併搖頭。

    她們也不知。

    三人心懷忐忑,幸好不是什麼惡徒前來打家劫舍。

    很快,五人圍着廚房爐子坐下,男子時不時手指攥拳,抵在下脣發出悶咳。

    “你病了好些天,中間昏昏沉沉醒了幾次,但是好像不太能看清我。”趙湘湘給他倒了杯水,男子雙手接過。

    “多謝。”

    聲音意外的低沉悅耳。

    “嗓子還是不舒服嗎?”趙湘湘朝他眼前晃了晃,“現在能看見我了嗎?”

    仙仙幾人好奇凝視,男子察覺到打量,微微赧顏,羽睫低垂。

    仙仙抿脣,示意墨墨和白白收斂點。

    都給人小哥哥整害羞了。

    “咳,嗓子好許多了,能看見。”他一雙秀氣大眼,鼻樑高挺,矜貴面容之上,表情淡漠疏離。

    “還不曾得知公子名諱。”趙湘湘直白大膽。

    “姓周,單字丙。”

    他言簡意賅。

    幾人忽然啞然。

    周乃國姓,這位莫非……

    “多些各位姑娘搭救之恩,在下無以爲報,身上只得這個。”沒給衆人太多猜測時間,他從衣袖裏拿出一樣東西。

    他或是以爲是四位姑娘一併救了他。

    溫言道:“此玉佩乃前朝名師玉枝師傅所創,留着應能典當,還望姑娘們勿嫌棄。”

    仙仙急忙擺手:“那個……周公子你誤會了,是這位湘湘姑娘救的你,我們——”

    墨墨手指比劃個走路的動作:“只是路過。”

    白白搭腔,頭點的小雞啄米:“對對對,只是路過。感謝的話你對好心的湘湘姑娘說就好,我們今日臨時來她家避雨,也是多虧湘湘姑娘收留。”

    手指張開,對着湘湘姑娘揮動手掌,不靈不靈。

    快看快看,大帥哥,你的救命恩人在這!

    趙湘湘眼眶忽然蒙上一層霧氣,壓下情緒。

    “你要用銀錢打發我?”

    周丙緩緩凝睇一眼:“若是姑娘不願,在下於南瓊府有一處宅院從未宿過,亦可贈予姑娘——”

    “公子好意,在下心領了,但大可不必。”趙湘湘冷硬打斷,“在下救你,從來不曾圖你報答。”

    趙湘湘眉目漆漆,心底某處忽然沉了下去。

    既是大周朝皇子,那她不必多費心思了。

    周丙垂了眼睫,沉容雪面,一雙黑眸沉靜無波。

    小小的廚房內動靜悄然,異常沉寂。

    湘湘姑娘說翻臉就翻臉,這態度可真令人捉摸不透。

    白白突覺脣角乾澀,舔了舔,打破平靜。

    “那個,湘湘寶,這位公子就是一腔好意,想要感謝你,一番心意嘛,不要也沒關係。”

    仙仙攥了下衣角,緊接着道:“是啊,公子,湘湘姑娘是個心善的人,此番收容我們,也是多虧她大度善良,想必也不是貪財之人。”

    墨墨眼珠子在湘湘和這位陌生公子哥身上來回打轉,以她敏銳的言情小說即視感,嗅出一絲不同尋常的曖昧氣息。

    湘湘姑娘可是雲英未嫁,待字閨中——

    誒,不對,湘湘姑娘可是再過幾月就要嫁人。

    難不成這與她彆彆扭扭的正是她即將要嫁的夫君?

    墨墨腦瓜子被白白輕拍一下。

    對上白白和仙仙一臉疑惑的眼神。

    仙仙湊近了壓低聲音:“就知道你那小腦瓜子沒想什麼好事兒,現下趕緊解決眼前事兒。”

    墨墨嚥了下口水,收回瞪得銅鈴一般的眼神,現代人有那麼一種說法。

    我幫你,是我樂意,但你要給錢,那就是在羞辱我。

    看來這位湘湘姑娘要房不缺房,人家省府有房。

    要錢也不缺錢,沒看連價值連城的玉佩都不稀罕瞅一眼嘛!

    可一個姑娘家,啥也不圖,就單純救了你,看你好了任你飛翔圖個樂子?

    但是瞧這湘湘面容,咋不像高興,反倒要哭了呢……

    “外面雨也停了,咱們不便久留,今日多謝湘湘姑娘,要是你信得過我們,今日這衣裳,咱們洗乾淨了還你可好?”墨墨支個懶腰。

    既然改變不了現狀,不如放下話題,另尋機會。

    湘湘站起身,看眼窗外:“天色這麼晚了,不如留下來歇息一夜,明早回去吧。”

    仙仙探身看眼窗外,赧然道:“本就多有打擾,怎好意思留宿。”

    湘湘搖頭,將仙仙面前的木窗放下:“你們有所不知,像今日這般突然的大雨,很有可能滑坡堵路,大石從山上滾下,容易壓人不說,天黑夜路更是不好走,若牛再陷進泥沼,太危險了。”

    這般設身處地的考慮,三人倒是不好再拒絕。

    於是點頭應下。

    晚間湘湘煮了點簡單的青菜粥,考慮到還有個傷患,又宰了只雞,煲個雞湯。

    端上來時,墨墨饞得口水都要掉碗裏了。

    白白謙讓着雞腿:“你倆都辛苦了,我最閒,你倆喫吧。”

    湘湘給白白夾一個,另一個則是給了周丙。

    白白將雞大腿的肉撕下來,左右兩邊一人分一半。

    墨墨捨不得喫,許久沒喫雞肉了,湘湘這般破費,實在感激。

    悄悄的又夾給白白一半。

    幾人推讓來推讓去,卻見周丙遲遲不動筷。

    湘湘抿着雞湯,盯着手中筷子,這人莫不是嫌棄她們筷子上沾有口水,沒用公筷,影響公子哥胃口?

    “喝不慣?”仙仙坐在周丙左側,見狀主動道。

    周丙搖頭,端着碗猶豫再三,終於道:“我對雞肉過敏,怕是要辜負湘湘姑娘一片心意。”

    白白叼着筷子愣住了。

    不是說雞湯是最好的青黴素嗎?居然過敏。

    一隻碗伸出到他跟前。

    “倒我碗裏。”湘湘嘴都沒抹,見他沒動作,直接將他碗裏肉和湯全都翻個個。

    一餐飯喫的心滿意足,各自刷了各自的碗,那位公子還在溫吞喫着青菜粥。

    唉,細嚼慢嚥的富貴人,怕是喫不起愛情的苦。

    這位湘湘姑娘的心意,也不知他能否領會。

    仙仙抱着胳膊上牀。

    她們仨被安排住客房,客房緊挨着正屋,也就是說,距離湘湘的房間僅一牆之隔。

    但實際上不是那麼回事兒。

    住正屋的是周丙,收留周丙的這些日子,湘湘一直住她們留宿的這間房。

    方纔仙仙見湘湘抱着被子去西廂房,也就是靠近牲口棚的那間屋子去了。

    “麻煩人家這麼多,心裏總過意不去。”墨墨翻個身,這被子還是新添的,怪暖和的。

    她們仨許久沒睡過這麼踏實的覺了。

    白白咂咂嘴,嘟噥道:“咱乾點啥報答她呢?”

    仙仙有點摸不準這位小姐姐的脾性,她只有錢。

    給錢,人家不要啊。

    可她們還有什麼拿得出手呢?

    懷着心事,幾人各自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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