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來說,古人的思想就是嫁夫從夫,夫死從子,便是嫁到了婆家,女人正兒八經開商經營賺的錢也都大多交給丈夫,或是交給婆婆公公,用作家裏的開銷。
可趙娘子不一樣。
早在籤合同按手印時,仙仙三人就明確過了律例,凡是在舒心月事帶工作室賺的錢,皆交由娘子們自由處置安頓。
你是拿去買胭脂水粉也好,或者是量體裁衣裝點自己也罷,總之這錢你想怎麼用就怎麼用,旁人不得有支配的權利。
更何況,趙娘子還不是一心只爲了厄,用在自個身上,他攢的辛苦錢全是爲了將來供給兒子讀書用的線下讀書的錢都拿不出來,居然還要去幫點丈夫的弟弟,沒聽說過親兄弟明算賬嗎?
“這錢是你夫君弟弟借的,還是拿去給的?”仙仙一語中的。
趙娘子突然啞口,嘴巴張開又閉上,思忖了良久,才小聲道:“夫君說是拿去用的,沒說借。”
墨墨皺眉:“趙娘子,你也是舒心月事帶的老員工了,怎麼思想如此不堅定?”
趙娘子被三人一陣點醒,連連點頭道:“我知曉了,三位姑娘都是爲我好。”
她看着懷裏的兒子,心一狠,一咬牙:“總之我賺的比那負心漢多,他一天天的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我便是拿了我之前攢的工錢,也能養活我自己跟兒子。只要三位姑娘沉冤得雪,再將月事帶作坊開張,我依舊能做好工,供兒子上學。”
仙仙這就鬆口氣,見她不是死腦筋,正要勸她想開點,不是所有人都有她這番魄力,就聽趙娘子語出驚人:“我這就休了他。”
沒錯,是趙娘子要休掉丈夫。
當然,她自個心裏頭是這麼想的,但行動上是拿了和離書。
文中生看到跟在後頭進了文家的三位天仙般的姑娘,腦子一轟,霎時反應過來,今日這婆娘如此發瘋的底氣來源於哪了。
三位南瓊府大名鼎鼎的人物,今日來他家給他們做主和離了。
真是氣煞他也!
文中生依舊很慫,還是他老孃率先反應過來。
只見趙娘子的婆婆奪過了孫子,死死抱得孫子喘不過來氣嗷嗷哭。
對着三位姑娘破口大罵,市井潑婦的優美語言樣樣對着三人來了一遍。
然而仙仙三人不爲所動,彷彿根本沒有聽見過這位老婆子的污言穢語。
只是一擡手,便見得身後跟着的官差衙役持着兵器奔上前來。
“這這這……”文中生操着讀書人的迂腐腔調,訝異道,“這是何意?這是妥妥的威脅啊!你們,簡直太囂張了!”
趙娘子早就受夠了惡氣,從前她一個人不光要清洗婆婆公公的衣裳、丈夫兒子的衣裳,還要給丈夫的弟弟清洗一大堆衣裳,他那弟弟好喫懶做,叫他去幹個農活,不過半刻鐘的功夫,渾身就能髒成泥球,害得她大冷天的都要跑去河邊做苦力。
這般的例子數不勝數,總之文家全家人都偏袒那個小叔子,渾然沒有將他這做人媳做人母的女子看在眼裏。
“之前我在做工時,文家任何一個人,便是那婆婆公公都恨不得將我供爲座上賓,眼看着舒心月事帶被查封,我也有陣子沒活幹,這些人立馬就露出原來的惡面目,還要將我攢給兒子的讀書錢都要拿走。”
這般看人眼色的生活真是過夠了。
仙仙三人見她打定了主意,於是也不再勸。
“你要是真的想好了,我們便請主和離的大人助你。”
……
“囂張?”
江大人的屬下康大人呵呵一笑:“本官主南瓊府和離之事,既然你家娘子執意不同你再過了,便好聚好散吧,來人——”
宇文尚書家的大小姐都找上門來了,由得了文家人同不同意?
康大人只想早早了事,但趙娘子似乎並不願意如此。
“康大人,請容小女子多言兩句。”
康大人允了。
“文中生,今日是我不願與你續夫妻情緣,你我緣分已盡,同旁人無關,若你能予你我好聚好散,兒子你還是可以常來看看。”
一聽孫子要被帶走,婆婆登時瞪眼不樂意:“憑什麼?那是我孫子!”
眼看就要爭執起來,仙仙給康大人使了個眼色。
三人還是頭一次感受到權力的作用。
康大人清清嗓子,屋子裏頓時安靜下來。
“大膽民婦,你可是要蔑視我大周朝律例?”
那文家婆婆登時不敢造次,急忙跪下搖頭:“大人,我沒有我沒有啊,那是我親孫子,怎可以讓一個外姓人帶走?”
白白心頭冷笑,看吧,就算趙娘子待這家人再好,在這種惡婆婆眼底,趙娘子仍舊不算他們的家人。
康大人開始了長達半刻鐘的律例宣讀,其中最重要的一條,便是孩子五歲以下,有權選擇跟着娘還是爹。
所有人目光放在了小孩身上,那男童一臉懵懂,顯然搞不清楚狀況,但當孃親問他一句“要爹還是要娘”時,小孩立馬哭了,摟着趙娘子不撒手:“要娘要娘……”
行了,顯而易見,這又是個喪夫式育兒的家庭。
和離就此告一段落。
趙娘子在趙湘湘那暫時安頓了下來,殷都胡莊本就有大量客房,早被趙湘湘改成了“員工宿舍”,所有員工皆可住下,不過衣食住行的費用需要自理,她不收取住宿費。
現下趙娘子拿着和離書心滿意足地叫前夫開了櫃子,在全家人,特別是小叔子貪婪的目光中,拿走了二十兩銀子。
趙娘子在舒心月事帶做工不到半年便攢下來十幾兩銀子,再加上從前她給大富人家洗衣裳做的零工錢,林林總總還給文家花去不少。
“嫁來文家五年,我當牛做馬討不着一分好,且是四位姑娘教會了我爲母則剛。”趙娘子捂住錢袋子,在踏出文家的那一刻,忍不住落淚。
趙娘子早些年便失去了雙親,文家便以她孤苦無依爲由,早早地將她納作童養媳,實則就是瞧她不敢做作,好拿捏。
現下她在舒心月事帶做工,得了幾位言傳身教,可算明白了不少道理。
但仙仙姑娘卻搖頭,眼神溫柔,一隻柔荑輕輕地替她拭去了淚水,道:“趙娘子,你且知女子生活在世上,本就是艱難的,但你萬不該被母親這層身份束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