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九月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似的。
噗哧一笑,“我騙你?我要是騙你的話,直接騙你只要你說了真相,就會把你們放走,天地良心,我多麼誠實。”
秦九月走過去,看了看昏迷的老大,“這個年紀都能娶妻生子,身體這麼差,真是可惜了。”
女人瞪圓了眼睛。
目眥欲裂,“你不要動他,你別動他。”
秦九月撩起老大一縷頭髮在手指間繞了繞,“這個是親生的?”
像是詢問。
其實是陳述。
女人沒有回答。
低下了頭。
不知道是在猶豫,還是在評估自己說與否的結果。
大概過去一刻鐘的時間,外面小孩子的哭聲逐漸變成了嗚咽,女人這才深吸了一口氣。
像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下了一個決定,“我說。”
兩個字一出口。
後背已經浸出了一層汗水,“我說,你想知道什麼?我都說。”
秦九月坐在地上。
擡頭看着女人,“你和胡郡守是什麼關係?”
女人扯了一個笑,極盡嘲諷,“我啊,十幾二十年前,我成親,拜完堂送到洞房之後,就被胡郡守搶了。”
秦九月抿了抿脣瓣,目光軟了軟,隱隱約約帶了些同情,“然後呢?”
女人呵呵一笑,“我孃家,我婆家,親戚家,鄰居家,滿院子的人,喫喫喝喝,紅頭滿面,人山人海啊,一人說句話幾乎能將天翻過來,可就是這麼多的人,面對着胡郡守的幾十個人,愣是嚇得大氣都不敢喘,一個一個蹲在地上當縮頭烏龜,避開了我求救的目光,包括即將成爲我相公的男人。
他們一個個,有的是看着我長大的,有的是和我一起長大,有的是即將要成爲幾十年的鄰居的,就這樣冷眼旁觀着,還比不上一個憑空出現的陌生人。”
秦九月在腦海中捕捉到了什麼,“你說的陌生人是指……”
女人說道,“是我在求救的時候,來的兩個陌生人,那兩位大哥是唯一伸出援手的,可是寡不敵衆,加上胡郡守身邊還有陸司判和韋參將,兩個人的下場一死一傷。”
秦九月似乎知道了女人口中的人是誰,“那既然如此,你又爲什麼會和胡郡守摻和在一起?明明你那麼恨他。”
女人笑着笑着就笑出了眼淚。
她倏而用刺激的目光瞪着秦九月,“可我有什麼辦法?我能怎麼辦?我只是一個弱女子,我被胡郡守送回來,沒多久就有了身孕,我婆婆買了藥讓我打孩子,藥是喝了,孩子沒有打掉,反而差點搭上了我的命。
從鬼門關被救回來,我婆婆和我相公母子倆依舊鐵了心的,要拿掉這個孩子,不管我的死活,我稍微說一句,他們罵我不知廉恥,罵我不要臉,既然如此,那我就真的不要臉,給他們看。
我半夜偷偷從家中跑出,尋到了城中,如願以償見到了胡郡守,胡郡守說只要這一胎是男孩,他就在城外幫我安家,結果真的是男孩,我和孩子從此以後就住在城外的小院,每個月都有人去給我們送銀兩。”
一個女人是有多絕望,多走投無路,纔會像毀了自己這輩子的惡魔求助?
還有那婆婆和相公……
既然接受不了,當初爲什麼不能拼死抵抗?
哪怕是被狠狠的打一頓,也算是做過什麼。
可那樣的縮頭烏龜,連一句話都不敢說,最後卻只能把所有的怨懟發泄在一個姑娘身上。
秦九月當然知道這件事情的罪魁禍首其實是胡郡守他們,可是捫心自問,其他人難道都只是純粹的受害者嗎?
她並不是受害者有罪論,她只是覺得,在事情的來龍去脈裏,唯一稱得上受害者的只有女人。
秦九月嘆了一口氣,“所以剩下的這些孩子,也是你生的?”
“當然不是!”
女人咬牙切齒,似乎覺得秦九月的這句問話是對她的侮辱,“我怎麼可能再給他生孩子?”
秦九月連忙說了幾個好,“你先冷靜一下。”
女人呼了一口氣,“只有老大是我的,大概是因爲那碗打胎藥的緣故,他生下來身體就不怎麼好,不過,胡郡守大概享受到了這天倫之樂的樂趣,隨後的幾年中,接連抱回來了三個孩子,讓我給他養着,他也經常來看幾個孩子。”
說完。
女人直勾勾地盯着秦九月,“你滿意了嗎?”
秦九月從地上起身。
一言不發地走去外面。
把最小的小孩子抱了進來。
小孩嘴裏咬着一塊糖,喫的口水滴滴答答,身上沒有任何被鞭打的痕跡。
女人不可置信的看着秦九月。
後者微聳了一下雙肩,“我還不至於對一個小孩動手。”
旋即。
又將女人的嘴巴堵起來。
秦九月出去,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江謹言和王亭長。
王亭長啐了一口口水,“果然,這胡郡守真是瘋掉了,錢不嫌多,兒子也不嫌多。”
江謹言撓了撓眉稍,“胡郡守如今肯定在挨家挨戶搜索,不知道這邊能堅持多久,王兄,你帶九月去看看。”
秦九月立刻搖頭,“我不去,此事非同小可,周邊府縣接到情報之後一定會快速出兵,我們去不去的沒什麼區別,你一個人在這邊帶着她們,如果胡郡守的人真的到了,帶着五個拖油瓶,你根本沒辦法全身而退。”
忽然。
秦九月想到一個主意,“要不然就來一招聲東擊西,我和王大哥駕着馬車裝作帶着孩子往相反的方向跑,故意讓他們發現去追我們,給他們爭取時間。”
王亭長興奮的拍拍大腿,“這倒真是個好主意,只要我們兩個不被抓,我們能將胡郡守的人引到西邊府縣。”
江謹言略微思索,“我和王亭長去吧,九月留下。”
剛說完自己又否決了,“也不行,你一個人留下太危險,要不然讓王亭長留下……”
王亭長連忙說,“那可不成啊,謹言兄,我那三腳貓的功夫你明白,讓我一個人留下,我連自己都保護不了,你就放心吧,我會照顧好你媳婦兒的。”
江謹言哼笑一聲,“倒是不知道誰照顧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