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顯然他沒有那麼強大的心理素質。
向嘉燁一次勾脣冷笑配合輕蔑剜來的那一眼有多不屑,楊柳心裏纔會被他刺痛到連呼吸都滯澀了?
時隔五個月再次見面,好像只有楊柳一頭升溫,向嘉燁毫不在意。
“楊經理請不要緊張。”翻譯幫說韓文的樸總對楊柳說,“迪嘉這次是帶着誠意來的,希望我們能夠像朋友那樣放鬆的聊天。”
跟聶踱來做會議記錄的女祕書在桌子下面踹了楊柳一腳,暗暗瞪他一眼。
“是有點緊張。”楊柳只好堆起笑容艱難做出輕鬆的樣子,“畢竟我的韓語水平還停留在三隻小熊的程度。”
樸總聽翻譯說完高興的笑起來,問楊柳還知道那首韓國兒歌?
楊柳乾巴巴的唱了兩句,引起對面韓國人一片鼓掌叫好,氣氛居然讓他給調動的活躍熱烈了起來。
肖依然總算投過來讚許的目光,楊柳呼出一口氣,他的失態總算抹過去了。
然而一轉眼他就看到向嘉燁挺立眉骨向雙眼投射的厚重陰翳,雖轉瞬即逝,卻清晰無比。
環形會議桌上飲品佈置好,會務接待退出去之後,開場寒暄也差不多結束了。
肖依然行雲流水的把話題轉到正事上,他將立項計劃書投屏,帶着一屋子人的節奏讓他們將注意力轉移到屏幕上。
聶踱適時從肖依然那裏接下話題,將立項計劃主次分明的講解出來。
講到喪屍城工作室的人員結構,畫面出現的製作人一頁赫然貼着聶踱自己的照片和項目履歷。
“這個項目我準備自己來帶。”聶踱誠意滿滿的含笑望向向嘉燁,“當然,考慮到我精力有限,我會再配兩位執行製作人來協助我。”
“這正是我們期望的。”向嘉燁臉上也掛有公式化禮貌的笑容,“由聶總親自主導喪屍城項目的遊戲化製作,可以最大程度提升迪嘉對於成功的信心。”
另一位樸總是迪嘉文娛韓國分公司的ip授權總監,聽了同步的翻譯後也笑着表達了同樣的意思。
聶踱再翻一頁就是兩人組的執行製作人照片和資料,簡短說明後,下一頁貼着一張楊柳的照片。
楊柳沒想到自己入職拍的一寸照會被這樣放出來,頓時如坐鍼氈,不安的看向聶踱。
聶踱沒管楊柳,介紹說這就是坐在你們對面的楊柳先生,擔任喪屍城項目的pm一職,除了項目內部管理事宜之外,也全權負責跟貴司進行常規工作的溝通和對接。
“楊先生的履歷……”向嘉燁微微擡了下手,聶踱便將投屏暫停在這一頁。
向嘉燁笑着轉向楊柳,“似乎楊先生在此之前並沒有擔任過遊戲項目的管理工作,之前一直是策劃?”
“在策劃的崗位上參與了一些管理工作,比如制定項目工作規範和流程,協助公司調配資源,協助pm制定各類計劃與追蹤、彙報等。”楊柳出於自薦本能接了向嘉燁的問題來回答。
向嘉燁微笑着沉默了幾秒,垂眸點點頭,再擡眸看着楊柳,“那麼楊經理一定爲喪屍城項目做了充分的準備?”
“在管理專業領域內結合項目類型思考和總結過適合本項目的管理方式。”楊柳不自覺皺起眉,衝向嘉燁挑起眉,“不知道向總這麼問是對我擔任喪屍城項目pm有什麼顧慮?”
許願海這邊的人齊刷刷轉過來,肖依然更是用一種“你他媽是不是瘋了”的斥責目光警告着他。
“呵呵。”向嘉燁磁性的低笑着用手指扶了下額角,“敢問楊經理的韓語水平?”
“……我不會韓語。”楊柳眉頭蹙的更深。
“那麼,英文呢?”向嘉燁放下手抱起胳膊好整以暇道,“要知道喪屍城ip雖然屬於迪嘉文娛韓國分公司,但迪嘉集團總部是設立在美國的,我們的品牌監修工作,分公司和總部都會十分關注。”
楊柳沒什麼學習語言的天賦,他大學只過了四六級,畢業之後那些英語早就原樣還給了老師。
對於他的英語水平向嘉燁應該是清楚的,被故意提出來問,向嘉燁是要當衆爲難楊柳給他難堪。
如果說再次碰面後礙於周圍人多他們不便打招呼敘舊讓向嘉燁渾身上下都透出陌生的距離感。
那麼現在,楊柳已經能夠確認向嘉燁來者不善。
他不明白向嘉燁爲什麼對他抱有敵意,按理說他們在泰國的相處不只是愉快,他們雙方應該都萌生了好感,也說過類似表白的,喜歡一類的話。
重逢之後,於私難道不該竊喜,於公就算不大開方便之門,也至少該先禮後兵,把質疑往後挪一挪,找個更合適的場合再用更緩和的方式提出,也給楊柳更遊刃有餘的空間去答疑解惑?
他們當中是有一個人遊刃有餘的讓緣分展開,再讓緣分乾脆利落的終止。
“不好意思,向總。”聶踱推推鼻樑上的無框眼鏡,本意氣風發展望項目前景的態度發生些微變化,他笑意裏摻入一絲不悅將向嘉燁視線拉過來,“讓楊柳負責喪屍城項目的pm工作是我的意思,如果有任何疑問,您可以直接與我討論。”
已經四十歲的聶踱聊起遊戲項目可以像一位藝術家那樣專注澎湃,但他也可以隨時切換談判模式,讓自己周身氣場增強了壓迫感。
二十二歲的向嘉燁和坐在他一排的韓國代表團紛紛做出小幅度的頷首姿勢,他們對於年齡和資歷的上下關係區分的非常明確。
“聶總,我並非質疑楊經理的語言能力,我只是擔心後續的溝通成本可能因此而增加,給彼此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向嘉燁稍微收起一些咄咄逼人的氣勢,恢復禮貌的態度。
“語言並不構成我們之間合作的障礙。”聶踱笑意擴大,“我還是請得起翻譯的,到時候給楊經理配四位語言助理,兩個韓語翻譯,兩個英文翻譯,二十四小時隨時待命那種。如此一來,向總可以放心了?”
聶踱真是硬氣。
楊柳明知道這些話是聶踱明目張膽在懟向嘉燁的,於洽談合作十分不利,可他還是忍不住往聶踱方向投去崇敬的目光。
“呵呵,向總說笑了。”向嘉燁到底還是年輕資歷淺,見聶踱如此針鋒相對,便軟下表情和語氣,“我只是隨便問問,我當然信任許願海的用人標準。”
“許願海是專業的遊戲自研自發型公司,具備研發專業能力的pm和只會高談闊論講理論知識的pm,我更傾向於重用前者。”聶踱眼睛往向嘉燁抱臂姿勢上一瞄,也帶笑的抱起兩條胳膊,“如果向總對我的用人標準感興趣,我們可以約個時間再詳細聊聊的。”
楊柳在心裏給聶踱狠狠鼓掌,就連向嘉燁“用人標準”這四個字,聶踱都要拿來做點文章。
聶踱就像是張開了羽翼的雄鷹,將自己員工牢牢護在身後,不容任何外人來挑釁冒犯。
向嘉燁在談判桌上還是太嫩,做不了聶踱的對手。
“是,聶總願意賜教,嘉燁定當虛心領受。”向嘉燁認輸的將兩條胳膊端正放回桌上,笑容涼了下去。
這一回合聶踱幫楊柳解了圍,還將了向嘉燁一軍。
立項計劃講解完,聶踱和肖依然起身帶幾個韓國人去洗手間了,許願海這邊的人也需要稍事休息,暫時離席。
會議室只剩下向嘉燁和楊柳兩人大眼瞪小眼。
向嘉燁面無表情盯了楊柳足有兩三分鐘,問:“有監控?”
“沒有。”楊柳搖頭,“向總有什麼指示不妨直說。”
向嘉燁咬了咬下脣,低頭沉默了片刻,再擡頭時對楊柳歪着頭柔柔一笑,小聲喚了句:“柳哥,別來無恙?”
楊柳好不容易武裝起來的戒備情緒一瞬被瓦解個七七八八。
他瞪着向嘉燁,用一種不解的,怨憤的眼神。
“我錯了,我……我第一次代表迪嘉談合作,我想表現得像個大人。”向嘉燁慢慢趴到會議桌上把手伸長了在油潤的木質桌面上滑動兩下修長的手指,“我太緊張了,我不知道該怎麼提出質疑,可是不質疑又顯得我很無能。”
“……”楊柳頜角緊繃繼續瞪着向嘉燁。
向嘉燁沉沉嘆口氣,討好求饒般笑嘻嘻說:“柳哥,我們五個月沒見面了,我現在好想抱抱你,我快忍不住了……”
楊柳心都被他說疼了,五個月不見面不假,可五個月無法聯絡是你單方面做出的決定,你在這裏賣什麼乖裝什麼可憐?
“柳哥,你別這麼生氣,你知道我最害怕你生氣了,我怕你不理我,怕你討厭我,對我笑一笑好不好?”
楊柳張了張嘴,無言以對。
“柳哥——”向嘉燁等不到楊柳迴應,眼圈泛起紅色,朝楊柳方向張開手掌像要隔空抓住這個人,“我都不敢相信我們會這樣再見面,我嚇壞了,今天晚上我在這個樓對面的花店等你下班,我們一起去喫個飯敘敘……”
“晚上肖總應該會安排飯局酒局招待你們。”楊柳打斷他不切實際的話。
“那你來嗎?你來嗎?”向嘉燁目光楚楚可憐的懇求,“你一定要來啊,我跟韓國這羣人就不熟,跟肖依然和聶踱更是合不來,你不在的話我會害怕的,你也一起來好不好?就當來給我撐底氣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