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玉謀不軌 >第406章 君澤居高臨下地看着冷流
    冷流無父無母,以冷大夫撿來的嬰兒的身份,居住在鎮國公府。

    不算主子,也算不得下人。

    他與冷大夫與其說是爺孫,不如說是師徒。

    冷大夫叮囑過他無數次,他的出生是爲了給顧玉作掩護,教他學醫,是爲了給顧玉看病。

    他似乎是爲了顧玉而存在。

    跟那個少年老成的小女孩兒一起長大,他並未覺得不對,反而甘之如飴。

    後來,他被告知他不是棄嬰,而是顧家的一個孩子,父親與老鎮國公一起死在了落日關。

    從未渴望過的親情裹挾着仇恨前來。

    他膽怯,他懦弱,他無能爲力,他不敢接受。

    他只是一個小小的大夫,活了這麼多年,只是爲了顧玉的女子身份不被暴露而存在。

    平生最大的野心,是寫出像《千金脈考》那樣的醫學著作,以及和顧玉相愛廝守。

    他不覺得自己有能力對那個高高在上的聖上覆仇。

    可是在顧家祠堂,一轉眼就看到跌坐在地,含恨崩潰的顧玉。

    他嘆了口氣。

    他早該明白的,他不在意的親情,在顧玉眼裏,比什麼都重要。

    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都把復仇當成最重要的事情。

    他似乎除了一起復仇,別無選擇。

    可他心裏不平。

    爲什麼顧玉知道仇恨後,第一句話問的是:這些,阿姐知道嗎?

    冷流始終記着冷大夫《千金脈考》的扉頁,寫着:醫者仁心。

    他自問是個有仁心的人。

    因爲跟顧瓊鬧出謠言,他被顧玉趕出鎮國公府的那兩年,他作爲一個行腳大夫走遍名山大川,爲無數窮苦百姓治病求藥。

    可在祠堂時,他的仁心不管用了。

    他妒忌顧玉對阿姐的感情,他妒忌所有被顧玉護在身後的家人。

    他反覆在想,爲什麼他不是顧玉的親人,爲什麼一遇見事情,他永遠是被顧玉趕走的那一個。

    他跟顧玉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連半路殺出來的逍遙王都比不上。

    是因爲他只是一個大夫,太無能了嗎?

    於是他選擇入宮,通過徐代柔的香囊加劇聖上的咳疾,又及時治好了聖上的病,得到聖上的認可。

    他學着汲汲營營,學着阿諛奉承,學會逢場作戲。

    以最短的時間,從御醫院一個煎藥的小醫徒,成爲能說得上話的御醫。

    能夠在顧玉遇到危險時,及時挺身而出,繼續自己隱瞞顧玉身份的使命。

    可正是一次次看到顧玉遍體鱗傷,才愈發覺得感到不平。

    顧玉以命相搏,揹負着仇恨,還要撐着顧家門楣,都是爲了保護家人,保護眼前這個昭貴妃。

    冷流本不想說的,但是他看到昭貴妃護着仇人的孩子,像是護着寶貝一樣,甚至爲了留住這個孽種哀求他。

    看着昭貴妃與顧玉五分像的面容,冷流一時有些恍然。

    這光潔的額頭,多美。

    可是同樣身爲顧家女的顧玉,本該千嬌百寵,可額頭上的疤再也去不掉了。

    冷流看着昭貴妃的眼淚有些魔怔了。

    他說不清自己是出於什麼目的,將顧家的仇恨說了出來。

    是因爲顧玉?因爲報仇?因爲嫉妒?因爲不平?

    或許什麼原因都摻雜了一點兒。

    等到他意識過來自己都做了什麼時,昭貴妃蒼白着臉,捂住肚子跌倒在地。

    看到昭貴妃傷心欲絕的表情,冷流原以爲自己會輕鬆,會愧疚,會得意。

    可是統統沒有。

    他只感到害怕。

    他親手毀了顧玉辛苦維護的東西。

    顧玉不會原諒他的。

    昭貴妃乍悲之下,有了流產的跡象。

    他抖着手爲昭貴妃施針,結果肚子裏本就脆弱的小生命,徹底沒了聲息。

    胎死腹中。

    這是顧玉想要的結果。

    絕不是顧玉想要的過程。

    冷流看着渾身瀰漫着殺氣的顧玉,她的眼中留下了兩行熱淚。與昭貴妃落淚時截然不同。

    顧玉恨恨道:“你怎麼敢!你怎麼敢告訴她!”

    冷流喉嚨被緊緊遏住,氣息斷續道:“顧玉,憑你自己,報仇太難了!”

    顧玉道:“比報仇更重要的,是我阿姐!”

    冷流看着面目有些猙獰的顧玉,終於放棄了掙扎,任由她發泄着心裏的恨。

    最後一刻,顧玉還是放開手,頹喪地坐在地上,眼底的淚未乾,心底的痛未消。

    冷流死裏逃生,大口大口喘息着。

    冷流道:“顧玉,對於昭貴妃來說,最令她痛苦的,不是聖上,而是你。”

    顧玉背對着冷流,讓冷流看不出她在想什麼。

    半晌後,顧玉冷聲道:“把你們的計劃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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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澤不是不好奇顧玉跟冷流都說了什麼。

    但一來顧玉既然相信他,託他幫忙,他總不能辜負了顧玉的信任。

    二來以顧玉的功力,就是他過去偷聽,也極易被顧玉發現。

    所以哪怕他心癢癢,也沒有靠近半步。

    君澤百無聊賴下,只能自己跟自己對弈,可一局過後又來一局。

    一局又一局,顧玉跟冷流還是沒談完,他心裏的不爽不斷疊加。

    他的耐心終於耗盡,沒好氣兒地站起身來,要過去打擾他們兩個。

    可還沒到,遙遙就見顧玉冷着一張臉,頭也不回地走出屋子。

    君澤喊她的名字,她也沒回頭,從馬場牽出一匹馬飛馳而去。

    君澤再回頭一看,冷流渾身狼狽地走了出來。

    臉上一塊兒淤青,頭髮凌亂,脖子上一圈兒勒痕。

    他們打起來了?

    想起剛剛顧玉離開時的樣子,君澤眯起眼。

    不,應當是顧玉單方面毆打了冷流。

    冷流做了什麼,讓顧玉下這樣的狠手。

    福海公公前來接冷流回去,看到冷流這副樣子嚇了一跳。

    福海趕緊對君澤問道:“王爺,您沒事兒吧?”

    君澤將手裏的拳頭握得咯吱作響,當着福海的面朝冷流臉上揮了一拳。

    冷流癱在地上起不來,福海嚇了一跳,卻不敢過去扶。

    君澤居高臨下地看着冷流。

    這一拳,固然是給顧玉背鍋,未嘗沒有泄私憤的念頭。

    雖然不知他們剛剛說了什麼,但冷流讓顧玉不高興,他就不高興。

    無視冷流眼底的憤怒,君澤不以爲然道:“沒事,剛剛冷御醫給本王看傷時,下手沒輕沒重,本王氣不過,與他切磋了兩下罷了。”

    福海擦了擦額頭的汗,怎麼看王爺也不像是受傷的樣子。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福海道:“王爺沒事就好,那奴才帶冷御醫回去吧。”

    君澤揮揮手,道:“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福海小心叮囑冷流道:“王爺就是這種不饒人的脾氣,冷御醫千萬別往心裏去。”

    冷流低着頭,不知在想什麼,沒有回答福海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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