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沒有多想。
到了晚上,回寢殿的時候,他聞到一股若有若無的幽香。
是女子特有的脂粉香氣。
五皇子拉開牀簾一看,一位衣衫單薄的宮女跪趴在牀榻之上。
五皇子臉色變了變,道:“你是誰!在這裏做什麼?”
那個宮女擡起頭,一臉慌張無措道:“五殿下,奴婢是來爲您指導牀笫之事的侍寢宮女。”
五皇子怒道:“來人,將她拖出去!”
一個嬤嬤和一個太監走了進來。
嬤嬤是在五皇子宮殿裏侍候的老嬤嬤了,太監則是敬事房負責此事的太監。
嬤嬤小聲解釋道:“五皇子,您馬上就要選皇子妃了,這都是您該學的人事。”
五皇子厭惡地看了牀上的侍寢宮女一眼,道:“讓她滾。”
嬤嬤道:“殿下,這是聖上吩咐的。”
一提到聖上,五皇子更像炸毛的刺蝟,抄起手邊的香爐,便朝牀上的侍寢宮女砸去。
“滾!”
香爐裏的香灰還未熄滅,一股腦撒到侍寢宮女的身上,宮女疼得尖叫了一聲,曲線優美的後背上燙出一塊兒疤。
她連忙從牀上爬下來,哭着磕頭道:“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擡頭的間隙,可以看出侍寢宮女的面容姣好。
五皇子的脾氣一向陰晴不定,嬤嬤見狀不敢再勸。
可是敬事房的太監是帶着任務來的,硬着頭皮道:“殿下,是這宮女您看不上嗎?奴才再給您換一個宮女來?”
五皇子盯着那個太監,煩躁道:“我不需要侍寢宮女,你們都滾出去。”
敬事房太監諂媚笑道:“您別害羞,這是人間一大樂事,您試了就知道了。”
這個太監猥瑣的表情讓五皇子作嘔。
他走上前,按着敬事房太監的頭狠狠砸在桌子上,怒吼道:“我說話你們聽不懂嗎?都給我滾!”
敬事房太監一直知道五皇子性情暴戾,稍有不滿便對宮人打罵,可他又不是五皇子的宮人。
他好意過來,五皇子卻不領情,竟然把他打成這樣。
敬事房太監頂着滿臉血,跌坐在地,心裏恨極。
聽到五皇子的怒吼,再不敢耽擱,連滾帶爬跑了出去。
嬤嬤也戰戰兢兢要走,卻被五皇子叫住。
五皇子語氣裏帶着忐忑:“牡丹筵爲我選妃,還有誰知道?”
嬤嬤道:“選皇子妃是大事,現在滿京都都聽說了。”
五皇子瞪大了眼睛,道:“宮裏人也知道了?”
嬤嬤不明所以,道:“聖上下令,宮裏人定然都知道了,得爲您準備呀。”
話音剛落,五皇子衝出宮殿。
可是宮門的鎖一道一道落了,他走出了皇子所,卻根本走不到尚膳監。
就算走到尚膳監,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也見不到德榮。
怎麼辦?
五皇子慌張起來。
德榮會不會也知道了。
五皇子宮殿裏的宮人都追了出來,道:“五皇子,這麼晚了,您要到哪兒去啊?”
他在宮人的擁簇中,依然孤獨。
五皇子失魂落魄地回到寢宮,灑滿香灰的被褥已經被手腳麻利的宮人換了下來。
可他依然覺得噁心,寧可睡在軟榻上,也不願上牀。
宮苑寂寂。
五皇子徹夜未眠。
我的德榮啊。
你現在該有多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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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子的功課是很緊張的。
君澤身爲少保,並不是每天都會過來。
君澤也存着幾分刻意躲避的念頭。
一直到五天後,五皇子才見到了君澤。
五皇子說的第一句話便是:“表哥,讓我見見德榮。”
君澤臉色冷峻,道:“你見他做什麼?”
五皇子被問住了。
他也不知道見德榮做什麼。
可是他不能不見。
五皇子一向傲慢的語氣裏帶着哀求,道:“我一定要見他,表哥,你幫幫我。”
君澤冷聲道:“牡丹筵前,我不能讓你見他。”
各方妖魔鬼怪都隱藏在暗處,就等五皇子露出破綻,狠狠撕咬他一口。
這個時候若是被發現五皇子和一個太監有染,他們將走向萬劫不復之地。
五皇子急道:“我不想參加牡丹筵,更不想娶皇子妃。德榮會難過的。”
君澤桃花眼裏盡是駭人的神色,他語氣冰冷道:“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五皇子看到君澤這樣,心底不由害怕。
君澤的眼神太鋒利了,像是蘊含了千萬把刀子,隨時會把他凌遲。
可一想到德榮,他便不怕了。
心裏生出莫大的勇氣。
五皇子崩潰道:“我知道我在說什麼。”
“這一切本來就不是我想要的!”
“是你!是你們!是你們逼我討父皇歡心,是你們逼我搶奪太子之位,是你們把德榮從我身邊搶走。”
君澤怒火中燒,一把揪起五皇子的衣領,將他拖到無人的角落。
君澤將五皇子推到牆上,怒道:“所有人都在爲你籌謀,你怎麼敢說這種話!”
五皇子向來跋扈的眉眼,此時脆弱得不堪一擊。
他帶着哽咽道:“表哥,我什麼都不想要,我只想要德榮。”
君澤揚起手,想要給五皇子一巴掌。
但他理智還在,手掌在空中緊握成拳,砸在五皇子背靠的牆上。
君澤氣得呼吸都在顫抖,好半晌才說出一句話:
“這不是你想要或者不想要的事情,而是你必須要做的事情。”
五皇子道:“爲什麼我必須要做這一切?”
“我好痛苦,我在宮裏,無時無刻不在痛苦。”
“父皇縱容我,更厭惡我。”
“所有人表面怕我,背後罵我。”
“只有德榮全心全意爲我好。”
“只有在德榮身邊,我纔會覺得我還是個人。”
最後,五皇子痛哭流涕道:
“表哥,你放過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