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夢蘭道:“御醫說過我的胎象穩固,若不是你,我們可以母子平安。我也不用面臨這樣的選擇。”
君夢蘭的眼淚就沒有幹過。
她已經沒有餘生了,只好把餘生的眼淚都留在這一天。
到底是多年夫妻,聖上不斷替君夢蘭擦拭眼淚,但是怎麼也擦不幹,索性放了手。
聖上道:“夢蘭,是朕對不起你。”
君夢蘭已經無暇去探究丈夫對她下死手的目的了,她覺得意識逐漸離開了她的身體。
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
君夢蘭趁着自己還有意識,連忙道:“給我看看孩子,我要看看我的孩子。”
聖上沉默了一瞬,轉身出去,把孩子給她抱了過來。
襁褓裏的孩子那麼小,那麼柔軟。
聖上會對她下手,會對這個孩子下手嗎?
君夢蘭害怕極了。
看到聖上臉上帶着慚愧,君夢蘭彌留之際,牽着他的袖子啜泣道:
“好好待孩子。”
“要教他明白是非曲直。”
“不要讓其他宮妃欺負他。”
“不要告訴他我今天選擇保大人。”
“我知道你不會照顧孩子,多讓他跟長公主親近。”
“長公主把小君澤照顧得極好,也會把他照顧好的。”
“我的兩個哥哥雖然對聖上無禮,但都是因爲太疼我了。”
“君家的家訓便是精忠報國,他們不會起異心的,聖上,求您放過他們。”
“孩子,我的孩子啊。”
“...”
君夢蘭拼盡全力說了許多話,最後聲音越來越小。
死亡來臨地太突然,她的牽掛那麼多,卻只能說給這個狠心人聽。
君夢蘭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道:“求求你,答應我,我以前要求什麼,你都不會拒絕的。”
聖上抱着孩子,看着君夢蘭衰敗的面容,道:“朕答應你。”
君夢蘭也不知有沒有聽到這聲承諾,就算聽到了,也不知會不會信。
她抓着聖上袖子的手緩緩滑落。
京都最令人豔羨的嬌嬌女離開了。
聖上臉上都是淚,從夢中醒來,心口疼得厲害。
夢蘭最後那麼多囑咐,除了逼他答應,沒有一句是關於他的。
福海聽到裏面的動靜,小聲問道:“聖上,是夢魘了嗎?可要喚太醫?”
聖上頭痛欲裂,夢蘭臨死前的囑咐全都清晰地迴盪在耳畔。
聖上搖了搖頭揉着額頭,道:“幾時了?”
福海道:“剛到亥時,您才睡了兩刻鐘。”
聖上覺得心慌得厲害,不住地想起景尚來。
他在君夢蘭臨死前答應了她的囑託,但做得並不好。
尤其是景尚,前段時間還被他貶爲庶人,幽禁皇子府。
這不是他的錯,天下沒有子弒父的道理。
可聖上心底空蕩蕩的,道:“景尚最近如何?”
福海道:“五皇子消沉了些。”
聖上道:“將他喚入宮,朕要見他。”
福海爲難道:“聖上,到下鑰的時間了。”
聖上冷冷地看了福海一眼。
福海一縮腦袋,宮規對聖上可不奏效。
福海剛走,聖上就後悔起來。
就算見到了景尚又能說什麼呢?
這個孩子曾被他寄予厚望,卻對他恨之入骨。
父子二人毫無感情可言。
可不到一會兒,福海緊張地跑了進來,道:“聖上,五皇子上吊自盡了。”
聖上臉色忽變,道:“他人如何了?”
福海道:“被五皇子府上的人及時救了下來,但人昏迷未醒,御醫已經過去了。”
聖上道:“備車,朕要出宮。”
聖駕一路趕往五皇子府,寂寞已久的皇子府門庭再次熱鬧起來。
消息最先傳到長公主府,君澤一路策馬飛奔。
直到他的手觸碰到五皇子微弱跳動的脈搏纔算鬆了口氣。
君澤道:“怎麼回事!”
府上的侍從紛紛跪了下來,道:“奴婢一進屋,就看到五皇子吊在房樑上。人救下來後,五皇子怎麼叫都叫不醒。”
府醫道:“五皇子呼吸不暢,陷入昏迷,暫時沒有生命危險。”
君澤看到景尚脖子上的勒痕,情緒也幾近崩潰。
差一點兒景尚就沒命了。
他還是個少年,就被現實逼到了尋死的地步。
聖駕很快到來,聖上在宮衛的護送下來到房中。
看到昏迷不醒的兒子,亦是滿心焦急。
幾個御醫在五皇子跟前切脈、施針、用藥膏薰鼻,都未能喚醒五皇子。
聖上道:“不是沒有性命之憂嗎?爲何景尚還不醒?”
御醫們紛紛跪下請罪。
窒息那麼久,怎麼會輕易醒來,能有命在就已經萬幸了。
聖上不禁罵道:“一羣廢物!”
聖上來時鬧出的動靜不算小,一些五皇子府附近的官員都聞訊趕來。
顧玉在五皇子府安插的有人,時刻留意着這邊的動靜。
聽到五皇子上吊,生命垂危的消息,也匆匆忙忙趕來。
來的時候聖上正在處罰五皇子府上下的侍從侍女,除了發現五皇子上吊的侍女倖免於難,其他人皆被打得鮮血淋漓。
聖上道:“就算朕將景尚貶爲庶人,也不是爾等可以欺辱的!”
侍從侍女們紛紛喊冤求饒。
今晚的月光還算明亮,宮人又都提着燈籠。
嘈雜的環境裏,顧玉看到君澤跪在庭院之中,鮮血浸透了整個後背。
聖上滿是恨意地看着君澤,道:“白天你來,究竟對景尚說了什麼,讓他起了輕生的念頭?”
君澤身體搖搖欲墜,撐着一口氣爲自己辯解:“臣真的只是來探望表弟,說的也都是些寬慰的話。”
聖上半分不信,對宮衛吩咐道:“繼續打!打到說出實話爲止。”
顧玉看到後眼中閃過一抹殺氣,連忙對平沙道:“快去請長公主過來。”
平沙沒走幾步便折了回來,因爲長公主已經到了。
剛剛長公主已經睡下,聽到外面的動靜纔起來,快速梳洗一番,還是慢了一步。
長公主快步走進院中,看到這一幕便哭着就跑了過去。
“澤兒!你怎麼樣?”
“聖上,澤兒一向迴護景尚,怎麼可能挑唆景尚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