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玉謀不軌 >第562章 景棠,夜半醒來,你不害怕嗎?
    景尚看着眼前的少年,道:“都是我年少輕狂不懂事。”

    六皇子滿臉諷刺:“好一個輕狂張狂不懂事,我那些屈辱的過往,竟被你如此輕描淡寫帶過。”

    景尚回頭看了眼佛像:“今日當着佛祖的面,所有罪孽都當無處遁形。”

    他從蒲團上站起身來,來到六皇子面前,直視着他的眼睛道:

    “我欺你辱你,甚至讓你跪下給我當馬騎,我都認。”

    “今日,我給你跪回來,隨你欺辱,絕不反抗。”

    說着,景尚在六皇子嘲諷的目光中,撲通一聲,跪伏在他面前。

    膝下是冰冷的石磚,連蒲團都沒有

    六皇子的眼神逐漸變了,他沒有如他所想那樣,將他嫉妒憎恨的皇兄踩在腳下。

    而是面露惶恐,害怕地退了兩步。

    六皇子聲線顫抖道:“你瘋了!”

    景尚跪在地上停了幾息,依然沒等到六皇子的動作,便跪直了身子,道:“景棠,你不欺辱回來,我姑且當你還念着你我二人的兄弟舊情。”

    六皇子咬着牙道:“我跟你有什麼兄弟舊情!”

    景尚道:“你那個時候八歲,應當記得事了。”

    六皇子卻撇過頭,心虛地不敢去看景尚的眼睛。

    “你那時剛從冷宮被接出來,遍體鱗傷,不讓宮女靠近,還是我給你上的藥。”

    “不管你信不信,我第一次見你時,心裏是高興的。”

    “在你出現之前,後宮只有我一個皇子,我的弟弟們接二連三夭折,我一個人在皇子所,難免孤獨。”

    “所以看到你,我覺得以後終於有人陪我了,我也可以像我表哥對我一樣,擔起哥哥的責任,照顧你,教導你。”

    “可是你看我的眼神始終充滿敵意。我不是一個很有耐心的人,感受到你對我的抗拒,我便也不再粘着你了。”

    六皇子身子晃了晃,試着反駁:“你那不叫對我好,是對我的施捨!我們同樣是皇子,憑什麼我要被你施捨。”

    他嫉妒啊。

    他瘋了一樣嫉妒他的哥哥。

    所有人都拿他跟五皇兄相比,他自己也暗自比較。

    爲什麼五皇兄性格這麼差,父皇一次又一次爲他犯下的錯兜底?

    爲什麼同樣是皇子,五皇兄在金碧輝煌的宮殿錦衣玉食,他在幽暗破敗的冷宮喫殘羹冷炙?

    爲什麼他拼盡全力,也留不住母妃和小舅舅,可五皇兄什麼都不用做,小舅舅就轉入他的陣營,對他費心教導?

    六皇子慌張極了,他不知道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他明明是來嘲諷景尚,亦或者,是來尋求同病相憐的一點慰藉。

    可陷入魔障的只有他自己。

    景尚眼中依然含着憐憫道:“憑什麼?就憑你的童年的悲慘遭遇不是我造成的。我願意對你施捨,是我善良,而不是你故作清高的理由。”

    一語驚起千層浪。

    黑暗的迷霧漸漸散去,腳下卻露出望不見底的深淵。

    六皇子渾身發抖,色厲內荏道:“夠了!不要再說了!”

    “你以爲你說的這些,就能抹去你對我的傷害嗎?”

    景尚還跪在他面前,仰頭看他道:“不能。所以我讓你欺辱回來,我跪在你面前,贖我往日犯下的罪。”

    六皇子低頭看着他的哥哥,身體像是被神佛施法定住了,根本動不了。

    景尚繼續道:“景棠,你還活着,我的罪孽尚有可以贖的機會。可是你呢?你的罪孽呢?”

    “你只記得我是如何欺你辱你,卻不記得我爲何欺你辱你。”

    “我前一天在國子監被鄭大儒訓斥,第二天鄭大儒養的百靈鳥就死在了他的書櫃裏。”

    “我前腳與同窗發生矛盾,後腳他的書桌裏就被放滿了蛇鼠。”

    “我責罰過的宮女,沒過幾天,就悄無聲息死在了水井裏。”

    “鄭源朗是你的伴讀,我欺負你的時候,他還掙扎着想幫你。”

    “狄泰因爲你的誣陷,被絞了舌頭。”

    “你乖巧怯弱,我百口莫辯。”

    沒有無緣無故的恨。

    景尚不是傻子,一次不明所以,兩次心有懷疑,三次不敢相信。

    四次,五次...

    終於讓他找到了蛛絲馬跡,識破六皇子的真面目。

    可是他的脾氣太差,人緣不好,沒人信他,連表哥都是將信將疑。

    那個時候的他太不成熟了,無法替自己辯解,只好以身份欺壓罪魁禍首。

    後來他想過,如果在鄭大儒的百靈鳥死的時候,他及時發現是六皇子做的,及時擔起兄長的責任,耐下心教導六皇子,六皇子是不是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副樣子。

    可哪兒有那麼多如果。

    景尚頓了頓,“除了他們,還有姜小姐。以及被無辜牽連受了重傷的兩個貴女,大好的年華,從此斷送。”

    “這些是我知道的,我不知道的呢?”

    “你身邊到底還有多少冤魂?”

    “景棠,夜半醒來,你不害怕嗎?”

    六皇子在景尚的注視下,他兩腳一軟,跌坐在地,罪惡的靈魂再也無處遁形。

    佛祖面前,他的耳朵轟鳴。

    府邸有人裝神弄鬼嚇唬他。

    他的窗臺每到深夜,就會有哭聲傳來。

    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有孩子。

    久而久之,他分不清那些哭聲是真是假,每日渾渾噩噩,陷入深淵。

    他大口喘息,卻呼吸不過來。

    景尚明明跪在他面前,卻如背後的寶相莊嚴的佛祖一般,審視着他的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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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澤臉色陰鬱,如硯臺化不開的墨汁,夜色裏的寒潭。

    顧玉倒是難得的乖覺,縮在馬車角落,不敢去招惹他。

    馬車快到皇覺寺山下時,君澤長臂一伸,揪起顧玉的衣領,將她死死按在馬車車壁上。

    君澤用力掐着顧玉的腰,咬牙切齒崩潰道:

    “你的好外甥兒!”

    “啊!”

    “你這個當舅舅的,總要爲自己教育不當付出代價!”

    顧玉難得慫了,輕咳一聲,想要說些什麼。

    可轉眼,她就被君澤吻了一個昏天黑地,嘴脣都腫了起來。

    外面的關言瞪大了眼睛,下巴都收不回去了。

    他剛回京,還沒來得及修整,就收到了六皇子府的消息。

    王爺去了鎮國公府的事情沒人知道,他只好親自跑一趟。

    沒想到駕車過來,喫到了這麼大的瓜。

    他不在的這段時日,究竟發生了什麼,進展這麼迅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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