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玉謀不軌 >第659章 人爲刀俎,我爲魚肉
    王勻道:“王丞相給你們用一次八百里加急就夠了,哪兒還會允許你們用第二次。”

    顧玉瞳孔倏然縮緊。

    王勻怎麼會知道她打算讓杜龐八百里加急,送消息到京都?

    還有,她這一路來得這般順利,莫非第一次的八百里加急,也是王丞相默許的?

    顧玉再次出了一身冷汗。

    王勻從懷裏掏出一張紙條,一半顧家令牌,擺在眼前,讓顧玉看了個清清楚楚。

    這一半顧家令牌正是顧玉交給杜龐那一半,紙條是顧玉的人向雍州傳的消息。

    顧玉拿起令牌大驚:“你們殺了杜龐!”

    王勻發出一聲輕笑,不以爲然地對顧玉擺擺手:“殺害一州太守的罪過還是大了些。我們可沒那個膽子。”

    真是笑話,欽差他們都殺得,一個杜龐,他們怎麼會殺不得?

    顧玉勉強壓着心底的慌亂:“你們做了什麼?”

    王勻輕笑一聲:“我們只是...勸說杜太守向王丞相投誠。”

    顧玉再次大驚道:“這不可能!”

    杜龐對鄭都督和王丞相的恨深入骨髓,杜龐看着膽小惜命,實則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不然他不會頂着整個西北的怨懟,八百里加急把軍餉被截的消息傳入京都,以求朝廷派下人來。

    更不會在顧玉爲了軍餉跟王家人接觸後,毅然決然把她這個欽差賣給黑娘子。

    王勻諷刺一笑,並沒有在顧玉面前解釋太多,道:“顧欽差若是不信,不妨等歸京的路上,親口問問他。”

    交談時,顧玉死死盯着王勻,從他的微表情中,顧玉知道他沒說謊。

    饒是顧玉心有準備,此時也如遭雷擊。

    然後,更讓顧玉遭受打擊的還在後面。

    王勻又從懷裏掏出一個摺子,一字一句地念了上面的內容。

    唸完後,王勻便隨手把摺子丟到了地上,用腳踩了上去。

    顧玉頭皮發麻,她認出來了。

    那是她幾個月前,從雍州寄往京都的摺子。

    爲了避免摺子到了京都,被王丞相劫走,顧玉直接寄給了丁孝吉,打算讓丁孝吉在聖上伺候筆墨時呈交聖上。

    可現在竟然出現在王勻手上。

    文翰司出了叛徒嗎?

    或許在丁孝吉收到或者看到摺子前,叛徒先一步把摺子劫走了。

    亦或許丁孝吉出了什麼事,纔會讓摺子出現在王勻手上。

    一股深深的壓抑感淹沒了顧玉,她連呼吸都變得格外艱難。

    她擡頭看着王勻,不知怎麼,王勻的臉與王丞相的臉重合在一起。

    亦或者王勻就是王丞相的傳話筒,王丞相本人根本不必在這裏,僅靠王勻說的這幾句話,就足以讓顧玉膽戰心驚。

    她已經儘可能讓自己保持理智,不被西北這一路的順利所矇蔽雙眼,可是依然落入了王丞相布好的一個個圈套裏。

    在獄中孤立無援,任人擺佈的感覺再次涌上她的心頭。

    不,比那一次的感官還有強烈。

    她發現她走的每一步都在王丞相預料之中,她做的每一次部署,都被王丞相輕鬆化解。

    她以爲西北軍人心渙散,實則被剋扣的軍餉一到,西北軍就會再次安於現狀,放棄抵抗。

    她以爲她故意讓杜龐克扣一半軍餉,藉此先發制人,可是王丞相主動讓鄭燁把軍餉的貪墨真相擺在她面前。

    她以爲她可以傳出八百里加急的消息,可是王丞相不知用了什麼法子,讓杜龐也心甘情願放下仇恨,歸順於他。

    她以爲她三個月前的密信就已經傳到京都,聖上早該警惕起來,實則聖上根本沒看到信,更別說有所動作。

    唯一的變數,也是王丞相沒想到她早就知道的仇。

    可這一點變數又能做什麼呢?

    除了暗恨自己棋差一招外,什麼都改變不了。

    什麼是人爲刀俎,我爲魚肉。

    這就是人爲刀俎,我爲魚肉。

    她輸得一敗塗地。

    心理防線盡數崩塌。

    外面又傳來一些動靜,不知道君澤做了什麼,現在已經不重要了。

    恐慌、驚懼、自卑、羞愧...

    所有負面情緒齊齊涌上心頭。

    她深深意識到自己跟王丞相的差距,憑她那點兒心思計謀,在王丞相面前根本不夠看的。

    與此同時,她也意識到了一個更爲可怕的現實:

    若她不與王丞相同流合污,她是絕對出不了西北的。

    就算出得了,也會付出慘痛的代價,比如君澤。

    王勻只是側了下臉,看了眼外面的火光。

    “平南將軍還真是擔心您啊。”

    “這纔多大功夫,他就鬧出兩陣動靜來。”

    “顧欽差,您得快點兒做決定了,不然他會不會等急了,直接殺過來,就不好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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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帳子裏出來,顧玉的裏衣已經被冷汗浸溼了一遍又一遍。

    邊關的夜風吹來,顧玉徹骨生寒。

    黑娘子見到她,急忙跑了過來。

    藉着邊關慘白的月色,和周遭鐵盆裏的火焰,黑娘子看到顧玉嘴脣失色,面色蒼白,身體僵硬,像是受到了天大的打擊。

    黑娘子連忙攙扶着她。

    距顧玉進入帳子已經過去了兩個時辰,有侍衛請黑娘子往一旁的帳篷裏歇息,黑娘子都冷着臉拒絕了。

    她頭腦簡單,卻也知道聽從君顯和顧玉的安排就不會出錯。

    她記着顧玉讓她在外面等,哪裏都不要去,她便寸步不離。

    哪怕看到兩具屍體被脫出來,哪怕看到那些假模假樣的官員陸續走出。

    比起在外什麼都不知道的君澤,她能通過帳子,看到裏面燭光映照的倒影。

    她看到裏面推杯換盞,看到戲子登場,看到顧玉持劍殺人...

    看到顧玉跟那個男人相對而立。

    時間一點點流逝,她的心高高懸起,直到看到顧玉平安從裏面走出來。

    黑娘子吹了許久的冷風,身子早就冷透了,可是當她觸碰到顧玉的手,卻發現顧玉的手比她的還冷。

    像冬季掛在屋檐上的冰棱一樣。

    沒走幾步路,顧玉就把半邊身子都倚靠在了她身上。

    黑娘子大驚失色。

    不知裏面發生了什麼,向來風輕雲淡,處變不驚的顧欽差竟然...

    被嚇得腿軟了。

    身後王勻也從帳子裏走了出來。

    “顧欽差慢走不送。”

    聲音像是陰毒的蛇,光讓人聽到就倍感不適。

    黑娘子狠狠瞪了王勻一眼,王勻並未在意,大笑着背手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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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都的夜色比西北的華麗不知多少倍。

    丞相府的亭臺樓閣在月光下散發着雍容華貴。

    丞相夫人跟在他身邊嗔怪道:“你也太嚴厲了些,看沛兒都被你嚇成什麼樣了。”

    自從王沛把王家令牌交給顧玉的事情暴露後,王沛便卷着私房錢跑路了。

    帶着王啓把京都周遭的城鎮玩了個遍,把錢揮霍一空,才灰溜溜跑了回來。

    王丞相有心給他一個教訓,就命人把他押在祠堂裏,讓他眼睜睜看着王啓被打個半死,又命人把祠堂的燭火都熄滅了,反鎖在裏面。

    現在王沛正在祠堂裏哭天喊地,總算有了幾分知錯的樣子。

    王丞相撫摸着鬍鬚:“他就是膽子太大,纔不知天高地厚。年輕人嘛,總得跌跟頭,纔會長教訓。”

    丞相夫人道:“唉,總算沒闖出大禍,都在您意料之中。”

    王丞相道:“哪兒有這麼多意料之中,只要事情的結果不跑偏,中間翻出多大的浪都不值一提。”

    丞相夫人道:“算算時日,顧家小兒也該妥協了。”

    王丞相輕蔑一笑:“還是太嫩了點兒,若她再磨鍊個二十年,或許能跟我有一較之力。”

    “現在?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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