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傾然和青鋒騎馬先行一步,安排一名暗衛護着那些婦孺去青城找葉沐清,願意跟着去疫區的幾個鄉下漢子步行,與他們約定好了兩日後在漢水下游鳳翔鎮碰頭。
出發前葉傾然給這幾個留下趕路的銀兩和防疫的口罩,又再三叮囑注意衛生,不喫不潔食物,勤洗手等。起初這些鄉下漢子不以爲然,直接葉傾然板了臉告訴他們若想保命,必須聽她的,並且一毫都不能怠慢。
而且疫症的起源很可能是不潔的水源或者老鼠,他們若是不能嚴格遵守,去了疫區就是送死。幾個鄉下漢子纔算信了。
快馬行進了一日,葉傾然當日便趕到了鳳翔鎮,天色已暗。
鎮口有官兵把守,似乎是沒想到還有人從外面趕過來,官兵有些遲疑地攔下他們。
“裏面有疫症,無關人等都不許進。”
葉傾然跳下馬,拱手道,“我是大夫,奉楚王召令,前來醫治疫病。”
士兵面面相覷,這種時候還真的有外鄉的大夫趕來?原來他們以爲楚王的召集令不過是做做樣子呢。可他們接到命令是死守路口,不許人進出,就算來的是大夫,他們也不知該如何處置。
“可我等接到的命令是此處不能進。”
葉傾然沉了臉,立刻明白這是地方官陽奉陰違,派兵把守只爲了不讓疫症外傳,至於鎮子裏的百姓恐怕就是要任他們自生自滅罷了。
“不讓大夫進,如何醫治?”
守衛的官兵支支吾吾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是粗暴地說是在執行上峯的命令。
“想必你們也是揚州府人士吧?就算不是這鳳翔人,恐怕也出不了這一府之地。”葉傾然盯着守衛的小頭頭轉了話題。
“是,又怎麼樣?”
“你們就沒想過這樣的命令是爲何嗎?難道你們要眼睜睜看着鎮子裏的鄉里鄉親,也許還有你們的親戚,就這樣被困在裏面等死嗎?”
葉傾然擔高了聲音,爲了讓圍在鎮子口的士兵都能聽到。果然很多士兵的臉上出現遲疑。
這隊守衛爲首的應該是個十人長,瞪着葉傾然憤憤道,“你胡說什麼?!再敢在這裏擾亂軍心我把你抓起來!”
青鋒擋到葉傾然面前,腰間的刀出了半鞘,冷眼盯着那小隊長,“後退!”
“你們想造反嗎?向官軍拔刀?!”那小隊長嚇得後退了幾步,卻還是強自鎮定,也摸向腰間的刀把。
“你們的上官防的是疫病外傳,你放我們進去不算違令。我們進去只管救人,生死由命,不用你們負責!”葉傾然又道。
那小隊長看看跟在葉傾然身邊的幾名護叢,顯然都不是等閒之輩,他也不想硬碰硬,想了想她說得也有道理。心想既然這夥人非常自己去送死,他又何必多生事端。
“你們可想好了,進去容易,出來可就不容易了!”
葉傾然笑容輕淡地點點頭。那小隊長揮揮手示意手下閃出一條路來。
起初一段路還算平靜,灰江濛濛的天色下,隱約可見鎮子四周高山的黑影,向前方望去一排排房屋黑色的身影像一個個蜷縮着的巨人。
周圍異常的安靜,除了葉傾然幾人的馬蹄聲,幾乎聽不到任何的聲音。過分的安靜反而讓人無法平靜,像有什麼東西壓在心上,很沉重,像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掐住了脖子。
這顯然是不對勁的,天還沒黑透,就算已經閉世了,也不應該這樣安靜。
葉傾然索性跳下馬,牽馬緩緩前行,空氣中漸漸瀰漫起一陣陣菸灰的味道,漸漸的隨着天色變暗,街道上聚起濃濃的煙塵。嗆鼻的煙塵中夾雜着一種說不清的臭味。
再往前走,進入一條筆真的街道,黑暗中開始有悉悉索索的人聲,有的窗子還亮起昏暗的燭光。而更多映入眼簾的是幾乎家家戶戶門前都掛着白幡。
白幡隨着風招搖發出呼呼的響聲,像是怪物喘着粗氣。
葉傾然蹙眉,情況果然很嚴重,戶戶白幡,疫症已經在這鎮子完全傳開了。
葉傾然與青鋒對視了一眼,便去敲了一戶亮着燭光的人家的門,她明顯感覺到有人從窗縫向外張望,可卻無人應聲,隨即燭火也被吹熄了。
“我們是青城來的大夫,專門爲醫治疫病而來的。”青鋒衝着門裏喊話。
“沒有疫病,我們家沒人生病,快走快走!”裏面傳來男人粗暴的吼聲。
葉傾然搖搖頭,只能繼續往前走。隨着煙塵越來越濃,他們穿過長街,來到一處四方形的小廣場,看樣子是平時鎮子的集市的地方。
現在那裏正燃着熊熊火光,葉傾然盯着那巨大的火堆停下了腳步,有暗衛到近前探查後,沉聲道,“姑娘,這燒的全是……人。”
葉傾然點點頭,心頭更沉重了。不過這裏的人知道要燒屍,至少說明一件事,蕭楚有下達清理屍體的命令。
“大家都把口罩帶起來,不要亂摸亂碰,不管手髒不髒都必須隨時用咱們帶出來的藥皂角洗手。”
衆人聽令,都學着葉傾然的樣子戴起了口罩,裏面有濃濃的藥味的碳的味道,有人被嗆的咳嗽。
“咳兩下總比死了要好。”葉傾然安慰道,“再嘗試着去敲門,不要嚇他們。”
衆人四下散開,尋着燈火繼續去敲門。
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被青鋒敲開了一戶人家,那家女主人也是將信將疑卻還是把葉傾然跟青鋒讓入了屋內。
“你們真是朝廷派來的大夫?”女人死死盯着她們,眼底全是紅色的血絲。
“大嫂,我們是應楚王的召喚而來的大夫,從青城而來,家傳醫術,有克疫良方。”葉傾然雖然還沒見到病人,但她知道作爲大夫,這種時候必須先給病人的親人豎立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