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上面來。”常水生先一步托起常春，讓他抓着繩子向上爬。
衆人跟着三個少年一起爬至半高井壁，鑽入一扇狹窄的小鐵門，然後將鐵門封好。
那個鐵皮房子的空間非常狹小，一側用破布隔開，裏面躺着兩名染病的孩子。破布外面，大家只能坐在地上，腳尖碰腳尖，幾乎是擠在一起的。
每個人的呼吸聲都能聽得清清楚楚。鐵皮外面，吱吱聲越來越清晰，少時，甚至傳來牙齒啃食鐵皮的聲音。
所有人都緊張地瞪着眼睛，三個少年更是互相握緊了手一動不動。
藍默軒掀開布簾從隔間出來，望了葉傾然一眼，“師妹，你來看一下。”
葉傾然擠過去，看了隔簾後的兩名少年，出乎意料，兩名少年竟是醒着的。她探了他們的脈，也跟藍默軒一樣不可思議。
“是疫症，可是正在好轉。”
“你們確實沒用過任何藥物？”藍默軒又問了一遍。
“沒有。”兩個少年還是有些虛弱。
葉傾然更詫異了，“自愈？”
“師傅似乎提到過這種情況，會有一些人天生對某些病毒免疫。或者是我們自體的免疫經過一段時間後，會自動進化。”藍默軒蹙着眉。
“我取了他們的血液，出去後要給師傅送回去，也許他能找到治療方法。”
葉傾然點頭，“這倒是個好消息。按說他們一直住在這個封閉的小屋裏，外面三個早就該被染上了，可他們三個明顯沒事，這兩個還自愈了，會不會跟老鼠有關？”
“那便連老鼠也抓一隻給師傅送回去。”藍默軒點點頭。
“外面有聲音！”清輝隔着簾子低呼。
葉傾然和藍默軒也凝神細聽，外面除了老鼠的吱吱聲，確實有無數雜亂的腳步聲，還有揮舞兵器的聲音。
“有人來了。”
衆人聽着外面的聲音，心中重新燃起希望。外面老鼠啃鐵皮的聲音越來越弱，葉傾然細細分辨外面的聲音，猛然間她聽到有人在喚她名字。
“葉傾然～”
那聲音沉悶而絕望，像聲嘶力竭的野獸。
衆人都望向葉傾然。
“好像是王爺……”青鋒訥訥道。
“我要出去。”葉傾然不顧一切的要去拉門，被藍默軒攔住，“再等一下。”老鼠抓鐵皮的聲音還在繼續着。
那道呼喚聲卻越來越近，接着他們聽到有人在挪動巨石，然後井底傳來有人落地的聲音。
葉傾然再也無法等下去，她拉開藍默軒，推開鐵門。同時揮刀斬去數只圍在門口的老鼠，同時定晴望向井底那陷在鼠羣中的傲然身影。
“蕭楚，我在這。”她拉開鐵門，無法遏制地迴應他，然後縱身跳了下去。
蕭楚看清那道纖細身影，一個躍起，將人在半空中接牢，同時揮劍旋身，將身旁老鼠斬去十數只，帶着她穩穩落地。
葉傾然此時才發現外面天已經亮了，陽光從井口灑下，映着蕭楚臉上的黑皮面具閃着寒光。他的玄色衣袍看不出血跡，卻有無數被老鼠嘶咬的破洞。
可在葉傾然眼中，卻只有蕭楚墨色如洗的眸子。她緊緊摟着他的腰。此時她才知道原來自己也害怕，一直以來不過是在故作鎮定。而在蕭楚身邊，她提起的心纔算真的放下。
藍默軒、青鋒、清輝等人也都從鐵皮房跳出來，衆人都只當沒看見抱在一起的兩人，只管擊殺井裏剩餘的老鼠。
衆人重新回到井口上時，外面已經變一番模樣。大地鋪滿了鼠屍，屍體下褐紅的血液還未完全乾涸。井口附近的鼠屍更是撂起半米高。
衆人掩着口鼻，冒着惡臭，踩着鼠屍出了村子，帶着僅剩的五個少年，所有人都在村口回頭望去。
蕭楚帶來的兵士正在堆柴點火。等所有的兵士退出，熊熊大火在整個小村子燃起時，三名少年都哭了。
也許在他們心中，直到此刻，他們的家纔算真的沒了。
嗚嗚的哭聲，在獵獵的火光中顯得有些單薄，葉傾然站在蕭楚身邊，他自始至終都緊緊握着她的手，一刻也不肯鬆開。
這是他們自進入漢水後，看到的最慘烈的一幕了。衆人心裏都很不是滋味。
衆人要返回常川縣，可已經染病的少年按律不能進入縣城。
“我們在此搭建帳篷，我來照顧他們，等他們痊癒，我再去與你會合。”藍默軒向葉傾然辭行。
“師兄，還是我留下吧。”葉傾然讓藍默軒犯險已經很過意不去。
藍默軒挑了一眼站在她身邊依舊沒鬆手的蕭楚，笑道，“恐怕有人不願！”
葉傾然想脫開蕭楚的手，他卻拉得更緊，他也瞥了一眼藍默軒，“本王可以陪她一起留下。”
藍默軒失笑，“恐怕她也不願！”
葉傾然被師兄調笑得紅了臉，她自然不會同意蕭楚跟她一起留下照顧疫症患者，只得道，“那便有勞師兄。”
藍默軒笑笑，轉身吩咐他的隨從搭建帳篷去了。
三個小少年在一邊竊竊私語，半晌終於推出了常水生，他立在葉傾然面前囁嚅半晌，“先生，我們想跟你學藝。”
“我不跟你學，我要跟他學醫。”常水生身後的常春連忙站出來指着藍默軒補充道。
葉傾然笑笑，“學武藝，你們恐怕得問他。”她指指清輝。又望向常春，“你要跟他學，自然是去問他。”
三個少年漲紅了臉，“你不是他們的首領嗎，自然要先問你。”
葉傾然連連擺手調笑道，“首領？我還山大王呢。”
想到三個孩子確實已經無家可歸，她還是生了惻隱之心，轉向清輝道，“交給你吧，如果是可塑之材便留下，如果不是……”
沒等她說完，常水生便道，“如果通不過考驗，我們會自己走。”
葉傾然挑眉，這孩子倒還算有骨氣，便笑着點點頭，“好！”
常春卻盯着藍默軒的背影遲遲不敢過去。常水生拍他的肩膀，他才紅着臉回神。三名少年一齊跪在葉傾然面前，“謝各位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