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樣遠遠注視着她。
謝淮冬笑了笑，點點頭。
她笑得很努力，可他還是覺得她身上籠着悲傷與疏離。自他醒來，每日她都在身邊嘰嘰喳喳，她一點也不怕他。
總是無憂無慮的樣子，沒見她爲身世嗟嘆，也沒見她爲未來擔憂。
可漸漸的，她不再圍着他，笑容也變得越來越牽強。
重回朝堂，重回算計與爭鬥，讓他無比厭煩。他以爲至少還有一抹天真陪在自己身邊，現在看來也不過是奢望。
他知道謝家，還有母后，都找過她，各方都在給她施壓。
她不再那麼愛笑了，一天天變得沉默。
他知道自己身邊的女人，若不學會爾虞我詐，就只能在沉默中逝去。
眼前的她明明在笑着，卻是越來越遠了。她放走那些鳥，是因爲她也像那些鳥一樣飛走吧。
他想放手讓她飛，可他又不捨。放開生活中最後一絲色彩，他會懷疑自己大病一場，好不容易活過來，就是爲了重回那些費盡心機的日子？
“殿下？”謝淮冬見他一直髮呆，不由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蕭策回過神，抓住她的手腕，“即然好了，怎麼不來練字，還要偷懶嗎？”
謝淮冬眨眨眼，沒想到他竟然是來督促她練字的？現在不是很忙嗎？又是娶側妃，又是擡侍妾，又是兒子，他難道沒別的事可忙了？
“不偷懶，練字，不偷懶。”她喃喃着，被他牽着手去了他的書房。
她明明是好心，給他機會與小老婆和兒子多親近，怎麼還被誤會成要偷懶了？
書房裏已經滿是墨香，這味道讓謝淮冬安靜下來。想那麼多也沒用，不如趁沒走，好好享受時光。
畢竟跟蕭策一起在書房寫字讀書的時光還是挺安寧美好的。
很快謝淮冬就沉浸在了學習的快樂中。
蕭策坐在書桌後看着她，她還是穿着豔麗的紅色衣衫，帶着一絲稚氣的小圓臉，專注而認真。真是靜若處子，動如脫兔。
謝淮冬拿着太子寫好的一副字再臨摹，她的字體越來越像他。看着自己的作品她也挺有成就感。臨完兩頁，她直了直腰，向蕭策望過去。
他在專注的讀書，似乎沒注意到她這邊的情況。太子大叔的側臉真是帥呀，冷白皮，垂眸讀書的神情清冷如玉。
連拿着書的手都線條完美到讓她想抱着貼在臉上。
不笑的時候若雪似霧，不染凡俗，笑的時候又如春雪消融，讓人如沐春風。
這樣極致的兩種氣質凝在一個人身上，讓她移不開眼睛。謝淮冬的心開始狂跳，她這是到古代犯起花癡了？
冷不丁蕭策擡眼向她望過來，她像被抓包乾壞事的小孩，臉騰的便紅了，與他四目相對，心如擂鼓。
明明知道該把視線收回，可偏偏沉浸在他如星海般的眸光裏，忘了一切。
“可好看？”
謝淮冬愣愣地點頭，“嗯，想摸。”
“若讓你摸一摸，你還想走嗎？”蕭策知道自己不地道，但還是問了。
然後她看到冰雪消融，他溫柔又滿足的笑了，她突然驚覺自己說了什麼，騰得收回視線，起身舉着字貼擋住自己的臉，“我寫完了。”
說完也不等蕭策說話，就一路擋着臉，把寫完的字放到他面前的桌子上，然後轉身就要逃。
“慢些。”
可謝淮冬哪裏還聽着得他說什麼，她的耳朵裏全是她自己的心跳聲。一路走一路問自己到底是怎麼了？
就這麼輕易被大叔給吸引了？可不行啊，她已經下定決心要走了，這時候怎麼能犯花癡呢？
蕭策看着她匆匆而去的身影，笑意凝在脣角很久都散不去。可最後停在臉上的表情卻是落寞。
他不應該問她的，他不應該拉着她與自己一起沉淪在這樣的現實裏。
謝淮冬走了，蕭雲鵬來請他一起晚餐，他嘆了口氣，就算明知道王落雪爲何而來，他還是要裝着不知。
他欠了兒子，兒子出生便沒了母親，他又數年纏綿病榻，就算知道孩子被王落雪養歪了，他又有什麼立場責罰。
蕭策到飯堂時，王落雪和蕭雲鵬都恭敬地在一旁候着，等他落了座蕭雲鵬才落座，王落雪卻規規矩矩地立在下手。
“姨娘一起喫！”蕭雲鵬讓道。
王落雪忙道，“小殿下，那不合規矩，你喫。”
蕭策擡擡手，“坐吧，鵬兒讓你一起，便一起坐下喫吧。”
她的姐姐王落霞是王家的天之嬌女，嫁入東宮裏外操持，他忙於朝堂之事，對她並未有過多關心，直到三年後她生產孩兒時身亡。
他還沒來得及爲她悲痛，就病倒了。那個女子的模樣，他幾乎都記不清了。
可他知道她背後是王家，如今王家不顯山不露水，卻又無處不在。將年幼的王落雪送入太后宮裏照顧皇孫時，王家的棋子就落下了。
他擋不住，王落雪入東宮。可他也沒辦法強迫自己接受她。
因爲她的手段讓人不齒。從謝淮冬落水，到蕭雲鵬殺鳥，都是她的算計。
用他的兒子算計他的王妃，他無法接受。
王落雪猜不透太子在想什麼，只是小心地給他佈菜添酒，不知不覺間蕭策只覺得酒意有些上頭。
他眯眼看着王落雪讓人帶蕭雲鵬下去安置，她巧笑倩兮地扶他起身。
她身上異香陣陣，清甜撲鼻。剛剛入喉的酒意竟化成熱流一股股衝向大腦，衝向四肢百骸。
“殿下醉了，妾扶殿下去歇息。”
王落雪的聲音似乎變得飄渺遙遠，卻又勾着人的心尖發顫。
蕭策靠在她身上，腳步虛浮地被扶進臥房。周圍的一切有變得陌生，卻都散發着甜膩的味道。
廊上的紅色煙紗在風中飄動，他突然便想起謝淮冬的紅裙，壓着胸口洶涌的熱浪，他一把推開王落雪，轉身便出了臥室。
他腳步踉蹌，王落雪追上來還欲扶他，他怒喝着讓隨從把她拉開，便一路出了主院。
他知道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又似乎不知道，只知道他不能呆在王落雪那樣的女人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