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你不擅長騙人。”
藍默軒靜靜看着葉傾然，表情依舊冷靜，只是眸中閃過一絲疼惜。
“沒人能在戰場上殺死他，我見過他有多拼命。更何況不有赤甲衛，他說過只是小規模奇襲戰，絕不會戀戰，看情況不妙一定會撤，所以他不可能戰死。”
葉傾然努力擠出笑臉，可眼前卻一陣陣發黑，她的手悄悄扶住桌角，讓自己不至於搖晃。
“師兄，傳信回來的詭手在哪，我要親自問他。”
“死了。”藍默軒冷聲道，“傳完信就毒發身亡了。”
“毒發？”葉傾然眸光凜凜。
“古蘭人提前知道了楚王的動向，設下埋伏將他們包圍，就連詭手他們似乎也知道，很輕易就摸到了他們的位置，只逃回來一個，還身中毒箭。”
“也就是說他並未親眼見到蕭楚死。”
“他親見楚王身中數箭落馬而亡。”藍默軒不想讓她還抱有僥倖，怕等真相揭開時，她會受不住。不如一開始就不給她一點希望，只難受這一次。
“箭上有毒，若無人醫治，絕無生機。”
葉傾然只覺腦中嗡嗡作響，身子晃了晃，藍默軒想扶她，她卻緩緩坐下，低着頭若有所思。
“他的作戰計劃提前泄漏，那赤甲衛中必有奸細。”
“楚王一直謹慎，這次中計是爲了救赤甲衛副將盛玉書。”
“盛玉書？”葉傾然蹙眉，但最終還是搖搖頭，“不管因爲什麼，他都會回來，因爲他答應過我。”
藍默軒抿了抿脣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沉默着看着她。
外面夜空越來越黑，漆黑如墨的天空突然閃過刺目的閃電，東面壓抑着滾滾的雷聲。
葉傾然緩緩起身，繞開藍黑軒推開門，大雨傾盆而下，她卻似無知無覺，渾渾噩噩地走入雨中，仿若離魂。
冰冷的雨澆在身上，她一點也不覺得冷，似乎大腦已經關閉了對外界的一切感知。
藍默軒長嘆了一聲，撐開傘站在她身後。葉傾然茫然望了望頭頂，又側目望向藍默軒，又呆呆地繼續往前走。
藍默軒只能默默跟在她身後。
葉傾然回了自己房間，便轉身關上了門，藍默軒撐着傘去喚醒了秀禾，讓她去照顧葉傾然更衣，他畢竟不方便。
秀禾聽藍默軒說了事情原委，強忍了眼淚才進了葉傾然房裏。
她呆呆地坐在椅子上，身上的水流了一地，眼神空洞。
“姑娘，你別嚇我，換換衣服吧，你可不能病倒啊。”
葉傾然看了一眼秀禾，“我不會病倒，因爲我不信。”
她這幾日被藍默軒纏着都沒離開過東宮，並不知道外面其實已經傳得紛紛揚揚。
戰神楚王在東北境戰死。
那日蕭策也是想告訴她這個消息的，但是被藍默軒攔住了。
藍默軒本想再等等有其他詭手帶回更確切的消息，結果還是最壞的結果。
街面上的百姓這幾日都有些惶然。
“楚王都戰死了，葉大將軍也回了祖籍，還有誰能領兵對付古半人啊？難道我們只能等死了？”
“什麼三頭六臂，一定是用了陰招，才害了咱們的楚王！這下朝廷該怎麼辦？派誰去？”
“那赤甲衛呢？也亡了？”
“等什麼死，古蘭人不過是要錢要糧，朝廷若真打不過，就該早去求和。楚王都沒了，還能怎麼樣？總不能讓老百姓跟着陪葬吧！”
一時間議論紛紛，求和，畏戰的說法甚囂塵上。便是衙門上街抓人都沒辦法剎住這股邪風。
葉傾然留在東宮，藍默軒依舊沒回荷香居，秀禾更是寸步不離地守着她。
“姑娘，好歹喫一口吧。”秀禾眼淚汪汪。
“我真的不餓。”葉傾然搖搖頭，想笑笑，可乾澀的脣卻裂開了血口，她疼得微蹙了眉。
“喝水，姑娘喝口茶也好。”秀禾連忙把茶碗遞到她脣邊，她也只是搖頭。
“姑娘，楚王殿下在天上定也看不得姑娘如此糟賤自己的身子。”秀禾到底忍不住了。
“他殺孽太重，怎麼能上天呢？”葉傾然喃喃着。
“不管殿下在哪，都不會捨得姑娘如此。”秀禾執拗地把茶杯端在她口邊。
葉傾然勉強喝了一口熱茶，“他即捨得丟下我獨自去了，還有什麼捨不得。”
“殿下不想的，他那麼疼姑娘，但凡有一線生機，他都會回來找姑娘的。”秀禾眸光閃閃，“秀禾信殿下，姑娘不信嗎？”
葉傾然眼睛一片酸澀，終於淚崩，是啊，但凡有一線生機，他也會回來的。那麼他死前一定是絕望的，念着她的。
看見她哭了，秀禾也忍不住眼淚啪噠地掉，緊緊握住她的手，“姑娘哭出聲來，哭一場就好了。”
她心疼姑娘，明明她是那麼好的人，爲什麼總要經歷這些壞事。好不容易楚王對姑娘一心一意的好，怎麼又會成這樣？“姑娘是這世上最好的姑娘，憑什麼經受這些，這世上難道好人都沒好報嗎？”
秀禾越說越氣，葉傾然卻依舊壓抑着哭聲，死死咬着牙，直到喉中一片腥甜，氣血翻涌，一口鮮血噴涌而出。
“姑娘！”
秀禾嚇得尖叫一聲，葉傾然已經軟軟伏在桌邊。
藍默軒本就在院內不放心葉傾然，聽見秀禾的聲音，一步就奔了進來。忙把昏厥的葉傾然抱到牀上，掐住她的虎口。
半晌，葉傾然才悠悠轉醒，啞聲道，“師兄。”
藍默軒點點頭，兩指叩住她的脈，垂眸細思。
“沒事，只是一時氣血閉塞，悲傷過甚。我給你煎副藥。”
他沒說太多，是因爲他知道此時什麼勸慰都是多餘的。說得越多她反而越要傷神，不如靜靜陪着她吧。
相信以她的堅韌，會自己想通的。
秀禾嚇得臉都白了，哀求地看着藍默軒。
“讓她睡會吧。”藍默軒交待了一聲便去熬藥了。
秀禾坐在牀邊看着緊閉雙眼的葉傾然，死死忍着眼淚，姑娘太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