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知道僵蟲盅不會出錯,可是隻要湘妃的棺槨沒有送出皇宮,她就沒辦法放心。
一時間竟然心亂如麻,而當她的心被所有事情充滿後,她發現自己的心沒那麼疼了。
皇宮內,湘妃馬上就要裝斂入棺了,蕭歷居然遣散了所有人,一個人走到了湘妃身屍旁。
湘妃身上所有的傷痕都被遮掩好了,臉上也化了妝,完全看不出之前的狼狽與憔悴。但也沒了蕭歷想看到的美好。
慘白的臉,提醒着她現在是一具屍體。
蕭歷眼中的悲慼藏着一絲厭棄,他重新把蓋在她的臉上的白布蓋好。
才悠悠開口,“湘兒,你這是拿命跟我賭氣嗎?我不過打你兩下,你就死了,爲什麼?”
“你想讓我心疼?我其實一直很疼你,但是你越老越不懂事。”
“還有你生的兒子,本來他只要乖乖呆在朕身邊當好兒子的角色就行了,我自然會疼他愛他,可他偏要處處出頭要強,處處頂撞。”
“我不是信不過你,也不是信不過他,可是西疆皇室的血脈不容有一絲懷疑。”
“現在你們母子都死了,都離我而去了,想讓我後悔,不,我不後悔,我再也不要想起你們。我就當你們從來沒存在過。”
蕭歷眼睛痛紅,卻在笑,可那笑容卻帶了幾分猙獰。
“皇后對我有所圖,貴妃對我有所圖,我知道香美人也對我有所圖,你說你沒有,我相信。”
“可是你怎麼能對我無所圖,你至少應該求我陪着你,求我疼你,可你沒有!你對我不冷不熱,若即若離,是你,把我遠遠推開!是你!”
蕭歷老淚縱橫,用力扯着湘妃的衣領,“你說是不是怪你,你說呀!”
他得不到任何迴應,又嗤笑,“你看,你就是這樣,對我不理不睬。”
外面傳來內侍的聲音,“皇上,裝斂的時辰到了,您看——”
蕭歷沒有回答,而是緊緊握住了湘妃的手,“湘兒,你先去,在那邊等着我,到時候我再疼你,你就不要再推開我了。”
“你先去吧——”他喃喃着擦掉眼淚,轉身出了靈堂。
湘妃被封入棺中,棺槨準時送出了皇宮,蕭歷安排了宮人在別苑設了靈堂。允許弔唁。
可楚王已死,湘妃娘娘又這麼草率地被送出宮,青城官場都明白這風向。自然沒人願意燒冷竈,去弔唁的人了了無幾。
葉傾然身上有楚王的婚約,去弔唁卻是明正言順。
而且她還以蕭楚未亡人的身份,強烈要求守靈一晚,成功留在了靈堂。
夜裏,她在蠟燭裏下了迷煙,所有植守的宮人都睡死過去。葉傾然把早就安排在此的蕭楚暗衛放進來。
他們已經提前到亂葬崗撿了一具新死的女屍。
將棺材啓開後,葉傾然幫湘妃把壽衣脫下來,又給她喂入一顆藥丸,然後安排人把湘妃送出別苑。
暗衛已經把女屍換上壽衣重新放入棺中封好,一切安排妥當。
葉傾然換了蠟燭,讓靈堂內的迷藥散去,然後搖醒一名宮人。
但都不敢聲張,都繼續揉揉眼睛,該幹嘛幹嘛。
一直到清晨,一切並無異樣,葉傾然守了一夜的靈,也算替蕭楚盡了孝心,就抽身離去了。
她上了馬,來到事先給湘妃找好的藏身小院。
她進屋時,湘妃已經醒了,葉傾然調製的甦醒藥中,加了七星草,那是盅蟲的剋星。
所以湘妃醒後,在馬車上便吐了,吐出一隻小黑蟲。
聽了暗衛的話,葉傾然先放下心來,盅蟲吐出來了,就沒事了。
此時的湘妃換上了尋常婦人的衣裙,雖然不如宮裝那樣美麗動人,卻溫婉有韻味。
“娘娘!”葉傾然高興地上前。
湘妃拉着她的手讓她坐到自己身邊,“哪裏還有娘娘。”
葉傾然想了想,才試探道,“嬸嬸。”
湘妃嘆了口氣,“楚兒沒福,到底沒把你娶入門。我也不能親耳聽你喚我一聲娘。”
兩人相視,都目含淚光,葉傾然點點頭,“娘。”
她這一聲娘,便是表明心意。不論蕭楚死活,她都認定他了。
“娘,我不能在這久留,明日就要出征。我會安排人先將娘送去慶州。我三妹在那裏,她會照顧您。”
“娘,你一定要好好活着,等我把蕭楚帶回來。”
湘妃點頭,眼淚卻一直流。
也許她與葉傾然一樣,沒有見到蕭楚的屍體,心裏總會抱着一絲僥倖。
她不知道等僥倖破滅的時候,她是否還活得下去。
安排好湘妃,葉傾然直接去了點兵大營,蕭策在那裏點兵誓師。
各營抽調的精兵站滿了整個校場,蕭策身穿太子官冕,滿面寒霜,竟也十分威風。
身爲幕僚葉傾然坐在身後的大帳裏,並不用露面,威風都是給太子的。
蕭策也不是多話的人,更不喜歡耍威風。
“我不管你們如何看孤,孤只說一句,此去沒有太子,只有平叛賊,護百姓的西疆將士。只有報弟仇,尋回至親遺骨的兄長。”
他這兩句話說得情真意切,又擺明了態度,他不要表面文章,不用把他當太子看。他與衆人一樣是西疆士卒。他是去出征的,是去找回兄弟的,不是爲了軍功,不是爲了走過場。
葉傾然在大帳中也聽得清清楚楚,這就是太子的個性。有堅持,卻不張揚。雖不善表達,卻把感情看得很重。
不管是親情,愛情,還是友情。
太子掀開帳簾入內,葉傾然連忙行禮。
“郡主到了,坐。”蕭策隨和地請葉傾然落座。
“殿下,葉家糧草已經安排好,今晚就可以起運了。”
此時的葉傾然已經換上男裝,身材瘦削高挑,卻英姿颯爽。穿男裝無粗鄙之氣,反而挺拔如松。蕭策不由心內行嗎,不愧是葉家女兒,他自嘆不如。
“郡主做事真是雷厲風行。此番出征,有勞郡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