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如葉傾然如說，他就算知道自己已經殘了廢了，還是無法放心把赤甲衛交給別人。
至少現在，他不覺得有任何能領好赤甲衛。
萬一被左洪朝，蕭奕之流隨意指揮，很可能會葬送整支隊伍。
赤甲衛是數代人努力的結果，是他爹爹老南平候傾盡半生的心血，他不能讓這支隊伍在自己手上毀於一旦。
“現在東北境草原上其它各部是什麼情況？”
盛玉書大致給葉傾然講了一下，草原上部落衆多，古蘭部卻不是這片草原上的部落，它是自東部而來。
原來的三大部落尼亞，特蘭，紇紇都被打敗，如今古蘭人奪了他們大部分的牛羊，青壯年都充軍入伍，部落餘下的人都被趕去了西北貧瘠之地。
除了這三大部族，原來這東北境草原上還有大大小不十數個小部落，因爲規模小，逐水草而居，並沒有固定的居所，古蘭人也與他們相遇過，也不過搶東西殺人，那些小部落打不過，就四處跑，如今也不知道在何處。
葉傾然聽了盛玉書的講解，又結合之前客商的話，想來三大部族如今的處境會更加艱難。無有足夠的牛前，沒有青壯年勞力，又沒有往年的商貿貨物，這草原上的寒冬該如何度過。
瞭解好情況後，葉傾然便想到了一個主意。
次日，蕭策帶着大軍出寧城，在寧城北側赤甲衛後翼紮下大營，隨大軍一起出城的，還有十幾支商隊。
這些商隊，有的是西疆人，也有其他國家的商隊，都是常年做草原部落生意的商家。
蕭策親臨赤甲衛大營，左洪朝也自慶州大營趕來拜見。
左洪朝是兵部侍郎之子，卻長得五大三粗，身材魁梧，臉上還有一道縱橫半邊臉的疤痕，十足的軍伍作風。一見到太子，就拱手行禮，一派爽朗。
與太子帶來的一衆將軍也十分親厚，見禮寒喧後，與衆將軍一起在大營中升起火堆烤肉喝肉，完全是粗人作風。
可葉傾然暗暗觀察，卻發現這個人其實十分心細，對每個小將軍其實都非常熟悉，說得每一句話都投其所好，不深不淺。這可不是一個真正的粗人做得到的。
再結合此人在慶州巢匪的所作所爲，這人其實心計頗深，又擅長用粗人的外表僞裝。
很快便與衆人打成一片，可關於蕭奕藏在慶州在營之事，他卻支字都不曾透露，很知道輕重。
似乎是發現葉傾然在扮量自己，左洪朝舉着酒碗就向她敬酒。
“久仰郡主大名，今日得見，左某三生有幸。”
葉傾然淺淺一笑，仰頭喝了一碗酒，卻沒有說話。
“郡主，楚王殉國，左某不能相救，實在愧對郡主，左某自罰三杯。”說着，就舉起酒碗，真的喝了三大碗。
“沙場無情，怪不得將軍。”葉傾然淡淡道。
“郡主放心，若是太子殿下准許，左某明日就殺去古蘭大營，奪回楚王，萬死不辭。”
葉傾然搖頭，“不可爲已死之人枉送性命。甘是左將軍有心，不如多殺賊兵。”
這個已經連喝了數十杯，就一點醉意都沒有，葉傾然面色微涼，稱醉回了自己了營帳。
藍默軒在等她，“你真的要去冒險。”
“必須一試。”葉傾然答道。
藍默軒垂眸，緩緩自袖中掏出一隻小袋子，交給葉傾然，“喏，你要的東西。”
葉傾然接過袋子打開，仔細看了看裏邊的東西，“謝謝師兄，盛青鴻那邊？”
“妥當。”
次日，北齊商隊出寧城，繞開祁山向東。商隊領隊名叫上官成，隊裏除了掌櫃夥計，還有一隊護衛。進入草原行商，風險極大，通常都會自帶護衛。
護衛隊裏有兩名女護衛，是一對姐妹，孫芳，孫甜，平時除了護衛，也做些雜務後勤。平日裏孫芳最喜歡纏着上官成的公子上官業。
這位小公子是跟着父親出來歷練的，少年書生，生得白淨挺拔，又沒有商賈市儈之氣。
孫芳雖然身材還算勻稱，可一張臉平日風裏來水裏去，風沙吹多了，又黑又紅，再加上雙頰上滿是麻子，上官業很是討厭她。
可她偏喜歡嗲着聲音，小公子長，小公子短，若得上官業不勝其煩。
可這次出了寧城後，她突然消停了。不僅不再纏着他，還整天一臉嚴肅。便是瞧都不再瞧他一眼。
商隊行了大半日，人困馬乏，上官成讓大家找了處背風的沙丘休息一會兒。
孫芳拿出乾糧，分給衆人。又熟練的點着火堆，燒上開水。
上官業看着手裏的餅子，又乾又硬又冰冷，不由皺眉道，“你不給我泡開嗎？”
孫芳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水沒開，等水開了你自己泡吧。”
上官業狠狠瞪了她一眼，“自己泡就自己泡。”
孫芳覺得莫名其妙，孫甜將她拉到一邊，“姑娘，那孫芳之前似乎對這上官公子有些情意，故爾經常多加照顧。”
“上官業不是不喜歡她嗎？正好，幫她斷了心思。”
說話的孫芳自然就是易了容的葉傾然，而此時正在盛玉書帳中照顧盛玉書的葉傾然，卻是盛青鴻扮的。
孫甜自然是紫穗。
一行人喫着乾糧，只有上官業啃一口，狠狠瞪孫芳一眼，葉傾然也只當沒看見，自顧自填飽肚子。等水開了先給自己滿了一袋，又提着壺給隊裏需要的人灌上一些開水。
等輪到上官業的時候，上官業卻賭氣背過身去。
葉傾然自然不會管他，提着壺走開了。
眼看着天上的雲層越來越厚，上官成招呼大家趕緊趕路，怕是要趕上雪。這草原上的冬天可不好捱，下雪的時候風颳得像刀子一樣。
“往那邊走，或許能追上前面的部落。”上官成指着地上一道深深的車轍印。
這些久在東北境行商的客商都有一套方法，根本印記，還有各部落遊牧的習慣，水草豐沛情況，判斷出那些小部落會遷往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