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彷彿聽見了玄蒼吩咐碧春做些什麼，落梅閣的房門開開合合，每一聲都那麼真實，卻又像是在夢裏。
還有後來，她的手一直被人握着，時而緊一緊，時而鬆一鬆。
好像握得緊了生怕她疼，握得鬆了又生怕她會消失。
她的大腦好像始終沒有停止過運轉，眼球一直在薄薄的眼皮底下快速地轉動着。
腦海裏飛速閃過重生後的畫面，一幀一幀，那樣的清晰，彷彿又重新活了一回。
只是沒想到，最後停留在腦海裏的聲音，會是雲夢蝶的那一句：玄蒼哥哥已經與我定了親......
他們定了親，揹着她定了親，他騙了她......
好像有淚水從眼角滑落，不受她的控制。
接着是粗糲的手指撫過她細膩的臉頰，爲她拭去淚水。
淚水不停地落下，他就不停地爲她拭去。
就這樣閉着眼睛渾渾噩噩，直到某一刻，溫熱的帕子敷在她臉上的時候，她猛然睜開了眼睛。
眼前出現的，是玄蒼那張熟悉的臉。
他緊擰着眉頭，好看的臉上，是化不開的痛楚。
她醒得突然，他似是沒料到她會醒，兩人就這樣四目相對，良久地，無言。
是了，事已至此，還有什麼好說的？
她不想再看到他，重新閉上眼睛，轉過了臉。
被他握住的手，也抽了回來。
又是良久的沉默，落梅閣裏死一般的沉寂，連彼此的呼吸聲都那樣奢侈。
“胎兒還不滿三個月，你動了胎氣，有滑胎的可能。”
終是他先開了口。
聽到這句話，雲夢牽一下就想起了在寒香園門口，冷尋曾經說過的話。
若是他，會先穩住她，做她孩子的父親，再製造一場意外，讓她永遠也生不出這個孩子。
所以，玄蒼也是這樣想的嗎？
無論他是不是這樣想，結局卻是驚人的相似。
“如果你還想要這個孩子，我會盡力幫你保住。如果......你不想要，我也可以幫你。”
聞言，她忽而笑了：
“終於說出你的心裏話了，是嗎？”
她睜開了眼睛，咄咄逼人地看向他，
“如果知道孩子的父親是這樣一個不堪的人，恐怕你從一開始就不會說出要做孩子父親的話了吧？”
他好像有些生氣，卻在極力剋制着：
“是，我就是這麼自私。我不想你日後生下孩子，每每看到他，就會想起那段不堪的往事，想起那個不堪的人。孩子是無辜的，但他卻會時時刻刻讓你難過、痛苦。我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你，包括這個孩子！”
“不，你錯了。”
她依然笑着，一如他們初見時那般，笑意不達眼底，笑中噙滿了悲傷。
她的聲音虛弱而緩慢，卻字字泣血：
“這個孩子的存在，不會讓我難過痛苦，他只是爲了時時刻刻提醒我，提醒我銘記那段不堪的往事、銘記那個不堪的人，銘記今日在寒香園裏所發生的一切，他更會提醒我，根本沒有資格再接受所謂的愛情，因爲......所有看似美好的背後，其實都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騙局。”
“騙局”二字，深深地灼痛了玄蒼的心。
“牽牽......”
他艱難地喚着她的名字，卻什麼也說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