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可能去,他要是去了,那就是送貨上門,頡利可以放棄攻打葦澤關,直接‘班師回朝’。
只要將他握在手裏,頡利可以放肆的跟李淵討價還價。
所以能去的只有謝叔方和李仲文。
只是讓謝叔方去,他有點捨不得。
讓李仲文去的話,謝叔方不一定鎮得住葦澤關的將士。
雖說在此前的大戰期間,謝叔方以主將的身份在城牆上調兵遣將,但並不代表葦澤關的將士已經被他‘降伏’,願意無條件的聽從他的命令。
葦澤關終究是李秀寧的地方,是李仲文的地方。
李秀寧不在,李仲文就是所有葦澤關將士的首領。
有李仲文協助謝叔方,葦澤關的將士自然會無條件的服從謝叔方的命令。
沒有李仲文協助,葦澤關的將士還會不會無條件服從謝叔方的命令,誰也說不準。
畢竟,李秀寧的私兵,在大唐擁有一定的特殊性。
他們只認李秀寧,以及李秀寧手底下的一衆將領。
大唐其他人的命令,在他們面前不太好使。
謝叔方看出了李元吉難以抉擇,毫不猶豫的上前一步,“殿下,葦澤關內還需要您和李將軍鎮守,所以就讓臣去吧。”
李仲文也往前一步,豪邁的道:“謝叔方,你再怎麼說也是我葦澤關的客人,我葦澤關上下,豈會讓客人拿性命去爲我葦澤關爭取生機。
傳揚出去了,別人還以爲我葦澤關無人。
所以,此次去跟頡利交涉的事情,你就別跟我爭了。”
李元吉見謝叔方和李仲文皆願意慷慨赴死,並且沒有一絲演戲的成分,心裏略微有些感慨。
大唐能夠強盛,能夠雄踞天下,能夠威震中外,不是沒有道理的。
“就讓……”
李元吉緩緩開口。
李元吉話還沒說完,一個侍衛急匆匆闖進城門樓子,單膝跪在地上,“蘇統軍回來了。”
侍衛的聲音有些顫抖。
李元吉、謝叔方、李仲文皆聽出了一些不一樣的味道。
李元吉猛然起身,快速的追問,“有沒有受傷?”
謝叔方和李仲文齊齊一愣,一臉錯愕的看向李元吉。
不是應該先問,有沒有追到劉黑闥嗎?
比起劉黑闥,受一些傷算得了什麼?
不過,謝叔方和李仲文在短暫的愣神過後,立馬回過了神。
謝叔方一臉笑意的微微挺起了胸膛,瞥了身邊的李仲文一眼。
李仲文有些喫味的瞪了謝叔方一眼。
李元吉之所以問蘇定方有沒有受傷,明顯是將蘇定方看的比劉黑闥重要。
劉黑闥意味着什麼,謝叔方和李仲文都很清楚。
可李元吉對此卻不怎麼關心,只在乎蘇定方。
由此可見,李元吉是一個將手下人的性命看的比潑天大功更重要的人。
謝叔方能跟隨這麼一位有情有義的主公,心裏自然是又開心又驕傲。
李仲文明顯是有點羨慕。
“蘇統軍只是派人快馬加鞭趕回來傳話,具體有沒有受傷,屬下不知道。”
李元吉立馬將派人去跟頡利交涉的事情暫且放在了一邊,帶着謝叔方和李仲文匆匆下了城牆,一路奔到了關口。
到了關口以後,蘇定方一行並沒有出現。
一直到了天麻麻亮的時候。
一行十六騎,出現在了關口的官道上。
藉着天麻麻亮時候的一點亮光,隱隱約約可以看到他們每一騎身上,似乎都揹負了不少東西。
待到一行十六騎臨近以後,李元吉纔看清楚。
每一騎身上揹負的,全是一顆又一顆的腦袋。
爲首的蘇定方,馬背上倒是乾乾淨淨的,但是在他的槊尖上,挑着一顆腦袋。
謝叔方和李仲文見此,皆一臉震驚的瞪起眼。
蘇定方一行人臨近,一股濃郁的血腥味從他們身上傳來。
一些人的衣甲中,馬背上,還在一滴滴的往外濺血。
“臣蘇定方,幸不辱命……”
蘇定方在看到李元吉站在關口親迎的時候,趕忙催動着戰馬,快速的奔到了李元吉面前,跳下了馬背,撐着馬槊,單膝跪倒在了李元吉面前。
蘇定方渾身上下就像是在血裏泡過一樣,鐵甲的一角還在一滴一滴的往外滴血。
在鐵甲的縫隙出,又兩處箭傷,臉上、脖頸上、手上,也有大大小小的傷痕。
看得出蘇定方是經歷了一場血戰。
其餘十五騎,在蘇定方單膝跪地以後沒多久,也紛紛趕到了關口,有人從馬背上掉落下來,趴在了地上,算是施禮。
有人下了馬以後,沒撐住,也趴在了地上,也算是施禮了。
經歷了一天一夜的血戰,他們雖然有戰馬相助,但也已經脫力了。
蘇定方橫起馬槊,將槊頭上的那一顆腦袋取下來,恭敬的遞到李元吉面前,“臣將劉黑闥給您帶回來了……”
李元吉望着蘇定方手裏的腦袋,不知道說什麼好。
他要是將腦袋奪過來,奮力的丟出去,再流幾滴眼淚,說一句‘去他孃的劉黑闥,險些害的我丟失了一員虎將’。
在場的所有人一定會激動的直哆嗦。
可那太假了。
能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他自己。
李元吉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一句話。
蘇定方見此,將劉黑闥的腦袋往李元吉身前又遞近了一些,“請殿下驗看!”
李元吉深吸了一口氣,終於開口了,“如何做到的?”
蘇定方沉聲道:“臣鑿破了劉黑闥的大營以後,劉黑闥率衆而逃,臣帶了五十騎追了出去。一路上劉黑闥頻頻逼迫身邊的人留下,阻擋臣的腳步。
但皆被臣應付了過去。
一直追出去了三十里,遇到了劉黑闥提前藏匿的伏兵。
劉黑闥有意借伏兵擒下臣,臣率衆衝殺,最終陣斬了劉黑闥。”
蘇定方雖然說的簡單,但李元吉也好、謝叔方也好、李仲文也好,皆能聽出其中的兇險。
劉黑闥能禍亂河北,果然不簡單。
他居然能在突厥人率領了二十萬兵馬幫他突圍之際,還爲自己準備了一條退路,提前在三十里外藏匿下了伏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