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微冷，花未謝。
金色的花瓣裹挾着香氣，乘風而下，落在她的髮梢和後背，她蹲在樹下，把臉埋進膝蓋，哭得像個迷路找不到家的小孩。
林凱沒有出聲，也沒有繼續靠近，就這樣靜靜地站在她背後不遠處。
她平時寡言，沉穩，埋頭訓練，成熟得不像她這個年齡段的女孩。他從沒見過馮嵐有這種脆弱不堪的時候，或許她選擇躲起來，也是不想被人看到這樣傷心的眼淚。
林凱看着她抽泣的背影，忽然有些羨慕，羨慕那個得到這些眼淚的少年，得到這每一滴都宛如鑽石一般珍貴的真心。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風有點冷了，馮嵐哭着哭着，打了一個巨大的噴嚏，鼻涕眼淚糊了一手，她站起來甩了甩手，用勉強還算乾淨的那隻手從褲子口袋裏面掏出紙巾。
一股淡淡的煙味傳來，馮嵐整個人一僵，趕緊用紙巾把臉和手都快速仔細地擦乾淨。
林凱看到她慢慢站起身，漸漸挺直了脊背，少女馮嵐逐漸隱去，選手馮嵐又迴歸現實。
很好，這是他熟悉的樣子，這也是他需要的樣子，但是林凱覺得莫名有些煩躁。
“凱神。”
情緒宣泄之後，她感到有點社死，也不知道林凱偷偷在背後站了多久，尷尬過後一陣濃烈的羞恥感讓她臉上發燒，擡不起頭。
“嗯，事情解決了，回去喫飯吧。”
假裝看不到她哭紅的鼻頭和紅腫的眼睛，林凱輕輕拂去她頭頂肩膀上零星殘餘的桂花，叼着煙往回走。
衣襟上的淚痕已經乾涸，只留下一個淺淺的印記。
“……事情大概就是這樣，比賽還能打，就是變成a組最末那一個了，明天下午我們要和b組的第4名打淘汰賽，如果勝出的話，晚上是和b組第三名繼續pk。”
晚飯的時候，丁野說了一下處理結果，李浩然和關莫沉默了一會也表示接受。
馮嵐打開微博，看到新秀聯賽官方微博發表的對wf戰隊懲戒的公告，一時黯然。
“對不起，連累大家……”
“你爲什麼要道歉，沒有小風，我們連上海賽都晉級不了。”李浩然邊喫邊說，腮幫子鼓鼓的像個松鼠，“要我說還是那些大俱樂部不要臉，一看我們小組第一就各種找茬，就想把我們拉下去，好讓他們的選手上位。”
關莫冷臉道：“無中生有。”
“網絡上這個事情反應這麼大，不單單只是因爲小風的關係，很多人醉翁之意不在酒……”林凱面不改色，波瀾不驚,“我和你們丁隊長準備辦一個電競俱樂部，資金人員都已經籌劃的七七八八了，等聯賽結束後就能正式註冊起來，有人想阻撓我們。”
對方項莊舞劍意在沛公，一定程度上，馮嵐只是他們之間博弈的犧牲品，這件事在互聯網上本該只是一朵淺淺的浪花，卻被人惡意攪動成疾風驟雨。
“老大老大，帶我一個！”
李浩然積極舉手，關莫也滿懷期待地看着兩人。
“打完比賽，俱樂部註冊起來，到時候合同會重新簽過。”丁野豪氣許諾：“給你們加工資！”
正暢想戰隊未來，林凱的電話又響了起來，白欣然三個字宛如不散陰魂跳動在屏幕上。
衆人臉色都黑了，丁野忍不住拍了下桌子：“你們兩現在到底什麼情況，要搞男女關係也不能影響戰隊發展吧？”
林凱面無表情地把電話按掉，過了一會鈴聲又響了起來。
大家面面相覷，很有默契地就散了，留着林凱一個人獨自面對這詭異的鈴聲。
他久久沒有接，電話不停地響了一會，安靜了一陣，又一個陌生的電話打了進來。
白欣然很有點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毅力，林凱嘆了一口氣，最終還是接了起來。
她的聲音嘶啞難聽：“林凱，你自己說比賽比那個女人更重要的！可是你現在寧願退賽也要護着她！”
林凱脾氣再好，話音裏都透出一點火氣：“沒有隊員我怎麼打比賽？你這樣做到底什麼目的？是單純的情感因素，還是有其他什麼原因？我真的沒法想象這是你做的事情。”
電話那頭停頓了一會，幾個呼吸間，她的呼吸稍微變得平靜了一點，語氣轉而變得有些幸災樂禍：“看來你猜到了，誰讓你拒絕我……你以爲你這幾個月的動作沒人知道？各大俱樂部早就收到風聲了，都知道你要到鍋裏來分一杯羹。”
白欣然一語點破箇中暗藏的陰私：“林凱，你還是那麼天真，電子競技的市場已經趨於飽和了。資本當道，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誰願意看到你做大做強……”
“你如果不拒絕我，我自然有能力給你保駕護航，但是你這麼不識好歹……”
曾經的戀人到了這個地步，林凱多少感到有一點悲傷，又有一些自欺欺人的理所當然。
畢竟分開這麼久了，她又怎麼可能還能理解他心中的執念，他退役的原因。
林凱深深嘆息：“白欣然，商業合作也不是你這樣的……我真的已經不愛你了，我也沒有斯德哥爾摩綜合症。”
怒氣漸漸平息，他的聲音反而顯得更冷漠更沒有感情：“我們當初分手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我把電競當成理想，而在你眼裏，它不過是個謀生工具……白欣然，我們道不同不相爲謀，這是我最後一次接你的電話，我們以後不用聯繫了，你好自爲之……”
“caesar，話不要說得太滿，你們現在敗者組末尾，又有多少機率奪冠？如果名次不好，你找的那些投資還會在嗎？……但是我不一樣，我會等的……”
“比賽結果如何，就不勞你費心了。”
掛掉電話，林凱把白欣然的兩個號碼都拉黑，靠在椅子上平復心情。
商業競爭自古都有的，他既然要參與這個市場，就不會輕易改變自己的初衷，過於強硬的資本會影響他的計劃，所以他所尋找合作對象也需要認可他的理念。
既然來了，就算暴風雨來的再猛烈，他……他們也無所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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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晚課的廖婷婷火速拿出手機，一刷就看到貼吧裏面截圖的新秀賽官方微博發言，整一個氣的肝疼。
“md，老孃要投訴你們這狗屁聯賽性別歧視！”
大小姐回到宿舍就在電腦上寫了封投訴信，不僅發到微博上，還打印了好幾份準備寄給各個有關部門，忙活了大半天才覺得氣順一點。
馮嵐在微信裏面給她發了個笑臉，說隊裏已經接受這個處理，明天開始打淘汰賽，讓她不用擔心。
還好wf的老闆還是個人哦，沒把馮嵐推出去頂包。
廖婷婷心態安穩下來，把投訴信轉發給男朋友毛壽，囑咐他也仿照一下，又進貼吧忙着給閨蜜洗白。
她仔細看了一下，發現還是存在部分有理智的網友，越來越多人開始站到馮嵐這邊的。
“一幫渣男，打比賽還是看選美啊？別人長什麼樣和她遊戲技術有半毛錢關係？”
“還好之前沒曝光，不然對面一輸就說看在對面中單是個女的份上，讓讓對面，這理由都絕了！”
“遊戲玩得溜，就說別人是人妖，遊戲玩得不好就是女生就是不會玩，中國馳名雙標！”
……
大家七嘴八舌之中，就坐實了馮嵐醜女高手的名分。
大小姐看着貼吧寥寥無幾的模模糊糊的現場圖嘆氣，好想告訴他們這不是以前的樣子。
點開手機相冊裏的兩人合照，廖婷婷感到手很癢，很想po出來狠狠地打那些網絡噴子的臉，但是沒經過馮嵐的允許，她始終不敢在網絡上爆照。
想想真的心有不甘，她自己發了個朋友圈，馮嵐，自娛自樂了一下，果然收穫了不少點贊和誇獎。
滴滴，忽然毛壽發了一串信息給她。
mrm：“我靠！”
mrm轉發視頻鏈接。
mrm：“這個視頻裏面的女的是不是馮嵐？！和你照片上那個衣服一毛一樣。”
視頻廖婷婷都不用點開，就是她看過無數遍了在alice被偷拍的那個。
misst：“幹嘛，不行呀？我看你現在才發現就是眼瞎！”
mrm：“失敬失敬，鬼斧神工般的化妝技術！”
misst：“你到底站哪邊的，還是不是同學了？”
mrm：“我錯了，我嘴欠……”
現在的人三觀都跟着五官走，毛壽這個渣男審美喜歡的就是廖婷婷囂張美豔的那一掛長相，馮嵐屬於耐看型，第一眼看去不是很突出，只是細細看下去，眼角眉梢無不透露氣質和柔美。
想到這裏，廖婷婷忍不住在微信上怒戳馮嵐的頭像。
misst：“喂，這下公開掉碼了，該好好打扮打扮了！不能太掉份了！”
misst：“明天我看直播哦，你要是還那麼不修邊幅像個宅男，我下課衝到你公寓親自收拾你……”
feng：“……我個人不是很在乎這個。”
misst：“你可以不在乎，你人淡如菊。可是別的女玩家在乎，你現在是門面了，是門面知道嗎，不能丟人哦！”
feng：“我能力有限……我儘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