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桌子擺這兒！這蛋糕擺在那兒！”萬如玉東奔西跑地指揮着。
“生日過就過唄，弄這麼多洋派頭，怪不讓人適應的，把老祖宗留下來的那點東西都忘的差不多了！”四姨太小聲嘀咕着，她是個傳統的女人，最見不得外面那些洋風外俗，只覺既輕浮又乖張。
九姨太坐在椅子上翹着二郎腿嗑着瓜子，她尖聲尖氣地道：“哎喲！我說四姐呀，時代變啦！現在就講究過洋節，送洋禮。你看現在這大戶人家還哪有像以前那樣擺壽宴的，就是結婚也不用八擡大轎、拜天地、紅蓋頭啦！都是上教堂，請神父，還有就是那什麼你願意啊我願意的那套說辭，叫。。。叫什麼來着。”
“結婚誓詞，九姨！”萬如玉笑道。
“啊對！就是結婚誓詞！四姐啊，您哪一套都過時啦，也該更新更新，跟上咱們年輕人的潮流啦！是吧，小玉！”
萬如玉笑了一下，自顧自地指揮着。
“那西洋文化都有啥好的，淨整些花裏胡哨的東西，又好不到身上，長不到肉裏的。洋人那一套啊就是唬唬人騙騙鬼的，什麼三分熟啊五分熟的，那東西不煮熟能喫嘛！調料麼就放點香料鹽巴的，就這，還一堆人捧，跟在屁股後頭舔！把咱老輩留下來的思想品德都拋到黑水溝裏啦！”四姨太痛心疾首地說道。
這時，七姨太笑着走出來，邊道：“這大清早的，怎麼就辯起來啦！”
四姨太見到七姨太過來，連忙拉住她，想讓她幫自己說話：“來得正好！老七啊，咱們幾個就你讀書讀得最高，你倒是說說看！”
七姨太卻笑道：“四姐，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就讀那麼寫書，上過幾年學，讓我講這個大的話題我咋說得好！我看呀，甭管中的洋的，有用的就是好的，沒用的那都是鬼把戲！”
“所以嘛，你們看人洋人多先進，給咱帶了電燈汽車的！你說好不好！有沒有用！所以啊，咱們都得學着點。那誰怎麼說來着，師姨長技以制姨！小玉啊，你就跟九姨好好多學着點吧！”九姨太信口胡說道，忘了萬如玉是留洋回來的了。
“我麼老古董了，這洋油鹽斷是進不了了。你們多新潮，又是燙頭髮又是養小狗的，我們可捨不得花那個錢！”四姨太斜了一眼九姨太冷笑道。
“你是說我亂花錢咯？我怎麼亂花錢啦！”九姨太也紅了臉。
四姨太一看佔了上風便，擺出一副淡然的姿態道：“有沒有亂花你自己清楚！我管得着麼我！”
九姨太突然不生氣了，悠哉道：“也是，亂花也是我的本事，誰讓老爺疼我愛我，給我的零花錢比多呢！女人啊，到底是要年輕貌美，這樣男人才喜歡。要是像你這樣人老珠黃的，有誰會喜歡的上！老爺很久沒去你房裏了吧！”
“你個小賤人，你說什麼你！”四姨太咬牙切齒地上來要扯九姨太的頭髮，卻被其他姨太一把攔住：“老四老四！別生氣，小九她不是內個意思！”
“我就是內個意思！哼！”九姨太火上澆油道。
“你！你們別攔着我，我今天要弄死這個小賤人。”四姨太越發生氣，幸而被家丁們攔了下來，請回了房間。
“老九，你也真是的，好好的你惹她幹嘛！”三姨太惋惜地說道，心裏想着這下麻將又得三缺一了。
在萬家院子裏，闆闆睡眼朦朧地走出房來，看見院中人來人往地搬弄這東西，廚房裏燒鍋起竈，殺豬宰羊的，好不熱鬧。便問虎子“虎子哥！這是。。。過年了嗎？”
虎子揪了揪闆闆一小撮沒被扎進辮子的散發道：“你定是睡昏了頭了，這才什麼時候就想着過年呢！”
“是玉哥生日！”萬如雲笑着把虎子的手拉開，重新爲闆闆扎辮子。
闆闆聽了眼前一亮：“那今兒咱們有好喫的嗎！”
“多着呢！還有生日蛋糕喫！”萬如雲將闆闆的辮子扎完後用手捋了捋，欣賞着自己的傑作。
“生日蛋糕？”虎子和闆闆同時疑惑道，他們從不過生日，更不知道生日蛋糕是什麼。
“奶油？”兩人又問。
“就是。。。就是。。。甜甜的，好喫極了。反正到時候你們看了就知道啦！”纔剛上學的萬如雲言辭匱乏，沒辦法很好地向虎子闆闆形容，只能表示眼見爲實。
“甜甜的。”虎子和闆闆嘀咕道，嘴裏口水立刻就涌了上來。
“他們幹嘛呢！”虎子指着從院中穿梭而過的萬家姨太太的孩子們，只見他們手裏各自抱着大小的盒子，上面用彩色的紙包着。
“生日禮物啊！”萬如雲說完看着虎子闆闆呆滯的面容又無奈地解釋道：“就是參加生日會的人送給過生日的人的東西，比如手錶呀，衣服呀，玩具什麼的。”
“那你也準備了嗎？”虎子問道。
“那當然，對了，你們準備了什麼？不會沒準備吧？”萬如雲狐疑地問。
“當。。。當然準備了。”虎子心虛地口喫道。
萬如雲好奇地問：“準備了什麼，給我看看。”
“不，這是祕密，不能告訴你！”
“小氣鬼！”萬如雲小嘴一噘。
這時，有人叫道：“如雲！你媽叫你過去。”
“哎！來啦！”萬如雲一蹦一跳地跑去廳堂裏。
“虎子哥，你準備了什麼禮物啊，我怎麼不知道。”
虎子鬧了撓頭皮，不好意思地說：“其實。。。我還沒準備呢！”
“那你準備送萬少爺什麼呀？”
“我也不知道，要不我們把昨天沒喫完的半塊糖送給萬少爺吧！”虎子說道。
闆闆一聽露出歉疚的表情：“那糖被我喫完了。”
“你！”虎子忍住沒有發作，因爲現在他們的生活富裕了，以前在鄉下一年也都得嚐到幾次甜食，而如今來了萬府，幾乎三天兩頭有糖喫，甚至還有進口的水果糖。“那我抓只□□送給萬少爺吧！”虎子說着開始不住地往草裏看。
闆闆嫌棄地說：“得了吧，萬少爺肯定不喜歡，你看他們的東西，光盒而看起來都那麼好漂亮。”
虎子想了想道：“咱們去找巧姐，說不定她有主意！”說着拉起闆闆的手往房裏跑。
到了傍晚，天已矇矇黑，萬府的大廳裏已聚了大大小小几十來個人。姨太太的孩子們一個個把禮物送給了萬如玉。
萬如玉看着虎子和闆闆扭扭捏捏地不肯過來，又好似在身後藏了些什麼東西。於是他便走過去笑嘻嘻地說：“你們倆的禮物呢？”
兩人往後縮了縮：“我們沒帶。”
“沒帶啊，那蛋糕可就沒你倆的份了。沒有禮物，沒有蛋糕。”萬如玉故作可惜地說道。
“大不了就不吃了唄！”虎子倔強地說道，但心裏卻因爲萬如雲先前的一番描述而想喫得要命。
萬如玉見一計不成便向虎子和闆闆身後看去，笑道：“你來啦！”
聽萬如玉這麼說，兩個孩子好奇地轉過身去看，沒想到身後空無一人。這時，只覺手上一空，原本藏在身後的禮物便被萬如玉奪了去。
萬如玉看了看左手一塊繡帕，上面歪歪扭扭地繡了些五彩的線，卻看不出什麼東西。他笑問闆闆：“這是你做的？”
闆闆搖了搖頭道，又點了點頭說道：“帕子是巧姐給的，上面的是我繡的。”
萬如玉心知闆闆的好意，便笑道：“這花繡的真好看。”
闆闆一聽沮喪地說：“這是隻鳥！”
萬如玉顛來倒去也看不出鳥頭在那裏，便又假意誇到：“對對對，是我看錯了，這鳥真好看！”隨後，他有看了看右手上的一塊木雕問虎子：“這是你刻的？”
虎子點了點頭。
“這小人刻的挺不錯！”萬如玉笑道。
虎子也沮喪地說：“這是隻老虎！”
萬如玉尷尬的看了看虎子，笑道：“是了是了，這老虎真不錯！”說着讓下人把東西都收了起來，然後朝虎子闆闆一招手：“來！既然有禮物了，那就來喫蛋糕吧！”
虎子和闆闆立馬眼睛一亮，開了笑顏，跑去分蛋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