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氣球掉了就要認罰哦，”老班笑得相當奸詐，“俞大神和小美女，雖然咱們哥倆好，我也不會手下留情的。”
還好還好，天晴略一掃，大概也有個好幾組人和他們一起“公開處刑”。
一羣人的尷尬，那倒也稱不上是什麼尷尬。
一通起鬨聲中，五顏六色的氣球被分配到了不同男女組的手中，天晴和俞初言拿到的是一個粉色的氣球，看起來薄薄的，以至於天晴心裏一直擔心氣球會突然之間爆裂。
“好，請各位好好配合，男女協作，一分鐘之內把氣球帶到終點標記處。”秦羽朗聲說道，接着微微一笑，“有一點：禁止用手觸碰氣球哦！”
這，不用手的話？是說，用意念？
很明顯並不是，是要用懂的都懂。
天晴“噌”地一下迅速飛紅了臉，臉頰彷彿晚霞火燒。
像是窺探出了她的不自在，俞初言語氣淡漠地說：“就當是個體育鍛煉好了，練練胸肌。”
天晴心底忍不住猛翻白眼，胸肌這東西是隻有你能練的，好嗎？！但她素來喜怒並不怎麼形於色，於是只能原地深呼吸一番，以澆熄頭頂的小火苗。
“那麼我們就開始吧。”老班一副看好戲的嘴臉，嘴都快趕得上松鼠進食了。
“我們，要不要喊個口號什麼的？”天晴忽然想到是不是該統一步調之類的。
“還是算了吧，那隻能讓我們看起來更蠢一些。”俞初言眸裏掠過一絲尷尬的神色，他將頭仰起，喉結輕滾，如刀割般鋒利流暢的下頜線，真令人賞心悅目。
“加油！”“男女搭配，幹活不累！”“好有默契哦！”一些層出不窮的騷話從圍觀的人羣中斷斷續續地傳入耳中。
“好吵。”俞初言眸色一黯，兩人繼續保持僵硬的肢體協調，夾着粉氣球往終點行進。
這麼近的距離，她還並不是很習慣，只能低垂下眼，全神貫注地盯着那顆粉色氣球。
突然，邊上那組似乎是一不小心絆倒了，男女兩人雙雙摔在地上，氣球滾落一旁，隨即被後來的人不小心“砰”地一聲踩破了。
這一摔，響聲和亂作一團的陣勢，讓天晴一時間也慌了神，一個趔趄，左腳一偏，竟踩到了俞初言的鞋上！
那雙鞋她匆匆瞥了一眼，鞋身是電鍍銀的，在暮色裏反射着泠然的清光，細節處點綴着一個手掌logo，看起來是一雙價格不菲的鞋。
他的臉色一時晦深如墨，積蓄的情緒彷彿翻涌的江潮，一雙眼裏只感覺到寒氣凜冽，彷彿深山裏的野獸被刺中時的怒氣升騰。
天晴一時回想起林淇常在宿舍裏唸叨的那句，“有些男生的鞋，那就是他們的命！”
“我剛剛，對不起。”她很有覺悟，知道自己應該是捅了馬蜂窩了，這會兒羣蜂亂舞，假如還想全身而退的話，態度要真誠，臉皮要厚些。
與此同時，他們總算是到達了終點，天晴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角亢氐房心尾箕，鬥牛女虛危室壁，奎婁胃昴畢觜參，井鬼柳星張翼軫。”隨着他的這番唸唸有詞，唸完這一長串跟作法一樣的口訣，俞初言的臉上慍怒逐漸褪去，好似古井寒潭一樣看不出情緒。
“嗯。”俞初言的情緒似乎平復了些，“我的獨門祕訣。”
晚風輕輕吹拂，夜幕逐漸籠罩了操場，零零星星來了一些人，有些在籃球架下打球的，還有繞着操場跑圈的。
“那麼天色也不早啦，今天的聯誼就到此結束！”秦羽宣佈道。
“如果有哪位同學想深入瞭解一下今天自己的partner呢，”老班的語氣有些陰陽怪氣，臉上的表情更是說不出的詭異，大概媒婆都是這樣一副嘴臉吧，“可以留一下彼此的聯繫方式哦！~”
“那，今天真不好意思，”她語氣裏帶着懇切與真誠，低垂的眉眼泛着冷光的白。
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她補充道：“不過，你是個有趣的人。”
“假如你有過來信息學部，我可以請你喫一頓。”俞初言像是不置可否似的笑了笑，“不過，可不要再踩到我的鞋了。”
倏地一剎那，一道飛速的暗影朝他們的方向飛來，俞初言迅速地攥住了她的手腕，把她一下拉到了身旁。
她趔趄之間險些撞上他的胸膛，瞥見他白玉一樣的膚色，在黑襯衣的襯托下，夜色中愈發像雪一樣白，手臂上還留有剛剛他攥她時的力度。
“啊，同學不好意思。”有個男生跑過來撿球，“沒打到你吧？”
天晴一時間有些恍惚，嘴上答着：“我沒事，沒關係。”也沒有擡頭看來人。
“誒，這不是我們孟少俠的同學嘛。”他向着籃球架下一招手，招呼道：“孟少俠，你老鄉~”
原來這是魏弈然，剛剛籃球架下那羣人裏就有他。
遠遠的燈影下有個朦朧的人影，輪廓鮮明，雖然隔得還有些遠，臉是看不清的，天晴從走路的步伐判斷，確實是孟雨過。
她忽地回憶起那日在電梯裏所發生的一切，他這樣看似無憂無慮的爽朗背後，也有什麼樣的故事嗎？她的手指不自覺地摩挲了一下，彷彿那日他額頭上的汗珠，纔剛剛擦拭。
“嘿，是你呀。”他的語氣一如往常，輕快自在，可眼神卻飄忽了一些，彷彿也還沒調整好狀態一般。今天只隨意地穿了件寬鬆版衛衣，髮帶把頭髮束起，渾然少年的瀟灑隨性。
“嗯，好巧啊。”天晴覺得此時完全是個修羅場，恨不能立刻擺脫這種場面，她眼簾低垂，望着地上月光灑下的影子。
“這位？介紹下唄。”孟雨過饒有興致地看着她和俞初言，就彷彿他們倆是剛剛從洪荒時代穿越過來的一對史前恐龍。
“俞初言，我測繪的。”俞初言大方坦蕩地上前，伸出友誼之手。
“孟雨過，新傳的。”孟雨過臉上掛着彷彿不會冷卻的微笑，恆溫的。
天晴莫名有種感覺，他裝的。自從電梯那次意外以來，明明還是同一副軀殼，同一張臉，給她的感覺卻彷彿兩個靈魂。
這個少年讓她想起幼時和媽媽去看燈會，隔着紙做的殼，可以看到火苗在其中躍動，可是你知道，火苗與你之間，始終隔着一層紙。
這是一種疏離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