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個好孩子,今兒我來見着了你,還看到了文氏的笑話,也不算白走一遭。以後若是遇見什麼委屈,也可去宣威將軍府找我。”李婉華性子直爽,看人只看眼緣,喜歡的人恨不得捧到天上,不喜歡的連看都懶得看一眼。眼前的小姑娘不錯,合他們武將的脾性。

    陸姝瑤心裏感念李婉華的恩情,想着以後有機會定要彙報一二,凝神看了對方一眼,才盈盈一禮,道,“多謝夫人。”

    李婉華擺擺手,不用丫鬟攙扶一個健步跨上了馬車,不一會兒便揚長而去。

    侯夫人走了,將軍夫人也走了,眼見沒好戲看,街坊鄰居們都散的差不多了。住在陸家隔壁賣醬油的王嬸子還道:“陸家姑娘,你有事吆喝一聲,總歸是咱們看着長大的,不能讓人欺負了去。”

    陸姝瑤鄭重點頭,心裏暖融融的。沒有將軍夫人、沒有這麼多街坊四鄰,文氏不會這麼快服軟。

    “阿瑤,你太莽撞了。”陸聞轉頭看向妹妹,滿眼不贊同。

    陸家的債雖然有些麻煩,但他和大哥是男兒,兄弟齊心總有還完的一日,阿瑤拿着養恩逼侯府往外拿錢,更是逼着侯夫人給娘拜謝,這次回去了恐怕日子難過,處處受人刁難。

    陸聞讓妹妹回去,是怕耽擱妹妹的前程,不是想讓妹妹受人磋磨的。瞧剛剛侯夫人那模樣,明顯把阿瑤恨上了。

    “是啊阿瑤,你哥哥說的沒錯都是咱們家帶累了你娘能養你一場,也是咱們母女的情分,謝不謝的,娘不在意”陸母眼眶通紅,乾瘦的手緊緊握住陸姝瑤的,心裏的感動和不捨反覆交織。

    “娘,您別多想。”陸姝瑤靠在陸母身上,拼命汲取她身上的溫度,這次過後,再見面又不知是什麼情形了,總歸不會比上輩子差。

    如此想着,陸姝瑤心裏有底氣多了,她安撫陸母道,“五千兩對於侯府來說不算什麼,但對於咱們來說,不止可以把爹欠的債還清楚,還能讓哥哥去書院上學我還等着哥哥高中,接我回家呢!”

    阿瑤字字句句全是在爲家裏打算,不止陸母聽的淚眼婆娑,就連陸聞一個大男人都紅了眼,他的手指不停攥緊,手背上青筋凸起,指甲在掌心留下深紅的月牙。

    陸姝瑤對着陸母磕了幾個頭,才帶着紅杏告別陸母和陸聞,坐上了前往武安侯府的馬車。

    文氏沒等陸姝瑤早早上了侯府的第一輛馬車,她眼見陸姝瑤出來,上了後頭那輛才吩咐馬車往前行。因着丟了臉面,文氏從頭到尾都不曾在同陸姝瑤說一句話,連表面的母女情分也懶得維繫。

    陸母在兒子的攙扶下追出來,陸姝瑤已經上了馬車,貴重的簾子放下來徹底遮住了陸母的視線。馬車行出去多遠,陸母就跟着跑了多遠。

    陸姝瑤緊抓這簾子,探頭向外望了一會兒,沒忍住哭了起來。紅杏坐在陸姝瑤身邊,陪着一起默默垂淚。

    京城東富西貴、南貧北賤,侯府的馬車極其華貴本就極引人注意,更別說馬車裏的嬌小姐露出了半張芙蓉面,一下子奪走無數人的目光。還有好事者,將先前聽來的陸家姑娘的遭遇好好說了一通,引得百姓議論紛紛。

    “陸家姑娘長得和真好看,原來是侯府嫡女啊!早知道”

    “早知道也沒用,陸二那廝護他妹妹護的緊,指定看不上你這樣的。”

    “你們說陸家姑娘這算不算一步登天?”

    “何止!聽說武安侯府裏富得流油,這回是掉進金窩了!”

    不知內情的人對於陸姝瑤回侯府一事多是羨慕,真以爲回去以後就榮華富貴享用不盡了?再看不見陸母了,陸姝瑤收拾好情緒,正要放下簾子,卻聽見外頭響起一個疏朗冷硬的男音。男人嗤笑一聲,道,“甲之蜜糖,乙之□□。”

    陸姝瑤倏地擡頭,馬車駛的太快沒來得及看清人影,只瞥見一雙幽冷深邃的眼睛,隔着這麼遠,她竟生生打了個冷顫。

    武安侯府祖上以武起家,過去百年一直屹立不倒,是京中的老牌勳貴之一。不過傳到如今已經第三代,再往下要降級承爵,子孫輩又沒什麼能才良將,就此沒落不過早晚的事。

    想想也是,若武安侯真有能耐,也不會靠着祖上封蔭混了四十多年,還僅僅是個五品小官。這也是老夫人知道有血脈流落在外,必會接她回來的原因之一。

    忠誠良將沒有,侯府衆人能期盼的不過兒女親事。

    所以即便老夫人明知府中的大姑娘來歷不明,也給了個嫡女的身份。只因這位大姑娘溫柔和順、容貌姣好,在侯府悉心培養十多年,一朝高嫁也是侯府的一大助力。

    “你說夫人今早親自去了?”坐在妝奩前由着婢女梳頭的女子眉頭輕皺,失手將桌上的好幾個粉盒一齊打翻了。

    陸靜嫺從有記憶起就是侯府的天之嬌女,喫用樣樣金貴,進出奴僕前呼後擁,就連堂妹們都要仰她鼻息。沒成想有朝一日所有人都告訴她,她竟不是夫人的親生女兒,往日的尊榮全都是偷來的,叫她如何能接受?

    陸靜嫺如今在府中名義上還是侯府大姑娘,卻總有些半尷不尬,底下人對她明顯比以前敷衍的多。她心裏明白侯府嫡女既然另有其人,將人迎回來是早晚的事,可乍然聽到這個消息還是讓她措手不及。

    “姑娘您別動,很快就好了。”攬月手裏動作不停,另有利索的小丫頭過來將粉盒都收拾好了,等小丫頭退下,攬月才道,“姑娘彆着急,聽說那位之前一直養在商戶人家,琴棋書畫從沒學過,倒是撥得一手好算盤”

    陸靜嫺透過鏡子和丫鬟對了個眼神,瞬間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是了,那人回來又如何,前十多年沒在侯府待過一天,豈是她日日承歡膝下能比的。再者小門小戶能養出什麼好的來?必定行爲粗鄙、精於算計,這種人上到老夫人,下到底下的粗使丫鬟沒人看得上眼。

    仍舊命她呆在侯府捨不得放她離開的是老夫人,同她有母女之情依舊會常來看她的是文氏,就算那位回來,她也一點都不怕。

    想通以後,陸靜嫺心情好了很多,她看着鏡中眉目溫柔的自己,勾脣笑了笑。“前兒夫人不是還送了一件鏤空菊花金簪過來?”

    攬月見陸靜嫺心情轉好,笑着湊趣:“摘星那丫頭昨兒還說拿老夫人新賞的料子又輕又柔,做的衣裳光仙亮麗,姑娘穿那個配上金簪正好。”

    陸靜嫺聞言眼底露出一絲滿意之色。

    那位回來了,她必是要親自去迎的。只是她穿的戴的用的,全都是老夫人和侯府給的,到時候她什麼都不用做,只要衣着光鮮的站在那人跟前,想必那人心裏定挖心掏肺般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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