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牧臉上似笑非笑,挑着眉凝望着烏木稻哉。

    郭放舟看似在品茶,掀開茶蓋輕吹,但實際卻在暗中觀察烏木的神情。

    烏木稻哉微微一愣,眼神有些閃爍,不停地舔着自己的嘴脣一副不安的樣子,憋了許久終於起身跪在了地上。

    “陛下,臣有罪!臣雖烏薩人,但從小仰慕中土文化,甚至是那些墨客筆下的才子佳人青樓夢好也頗爲嚮往。故而國子監雖有明文規定監生不得出入聲色之地,但臣置若罔聞,屢屢私下睹往之!”烏木稻哉緊張的不敢擡頭,道:“那大悅樓臣也去過幾次,真不知道陛下那天見到的是不是我!”

    “嗯?”楚牧臉上的笑容有些尷尬。

    隨着明律行刺案的發生,其間出現了白日閻羅的蹤跡,而目前的證據顯示刺殺大概與烏薩世子有關。楚牧自然而然的懷疑自己的接頭人或許也跟烏薩有關係,而且他上次和接頭人隔空對談,總有一種感覺那便是接有人其實是自己認識的人,於是……烏木稻哉!

    這是楚牧想來想去覺得最爲可疑的人!

    今日召來正好當面試之,只是沒想自己的問題,卻詐出了眼前這個跪倒在地,滿臉羞澀感覺自己最爲羞恥的一面被人掀開想找個地縫鑽進去的小單純烏木王子。

    這個反應楚牧還是真沒想到!

    對於烏木稻哉的反應他想象過,或許震驚或許惶恐或許還能極爲平靜的否認,但是這種像是D盤隱藏文件夾被公開時的羞恥倒是沒想到。

    不過楚牧想了想似乎也是可以理解的,畢竟四維門關於他的檔案上確實記錄了他數次偷偷摸摸去青樓。

    作爲一個烏薩王子前來大文,四維門顯然是不會忽略他的存在。就在幾年前他踏入大文的第一時刻便派人暗中監視。最後得出的結論是此子人畜無害,勿用久監。

    因爲烏木稻哉實在是一個沒有多少監視價值的人,在國子監裏每日過着令人髮指的無聊生活,除了喫飯睡覺便是讀書,甚至連讀的書都沒有什麼特點,就是各種經典,連春宮圖鑑都沒有看過。

    唯一的興趣愛好就是擺弄花花草草,爲此還在興山南麓買了一個莊子專門養花弄草。後來聽說那一片竟是京中權貴的宅子,怕權貴們不喜與異族爲鄰,一直想將那莊子出售,只是現在還沒賣出去。

    要說烏木大概真是個實在孩子,每逢年節他都要去官員家裏拜訪一番,據四維門的暗查,每次去送禮他前一天都睡不好,甚至還會將客套話和奉承的話專門打個小抄,到了官員家門口也是要思想鬥爭好半天才敢進去。年節期間官員家中迎來送往每日不知幾多賓客,許是烏木太過木訥不善官場那些門道就讓自己很沒存在感,有幾次他去送了禮,本家都不知道他曾來過。

    在四維門監視期間,烏木唯一表現的可疑的幾次,都是偷摸去青樓。國子監雖說不讓監生去那種地方,但國子監中不少權貴子弟根本不管這些規定,反正老祭酒也不可能像學校老師逮偷偷上網那般去青樓蹲守。唯獨烏木同學異常奇怪的每次前去都是各種喬裝,出門還要換兩次馬車,甚至還要聲東擊西的先去東城轉一圈,其行跡讓監視的中衛還以爲自己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結果人家最後就是去青樓聽個曲,還只敢坐在犄角旮旯生怕被人認出來了……

    所以四維門在一年半後便結束了對烏木的監視,不想再浪費人力物力。

    “臣其實也自責異常,大文天恩允我國子監深造,我卻流連聲色之地,愧對陛下愧對父王亦愧對老祭酒的諄諄教導!”烏木稻哉滿臉羞愧的說道。

    不至於!你就坐在最後一排聽個曲,連姑娘都沒點過,你要羞愧成這樣讓朕都不好意思了!

    楚牧將烏木扶起笑着道:“哈哈,你若有罪,那我當如何?你這是要我愧對列祖列宗麼!”

    “臣無此意,臣無……”

    看着烏木稻哉惶恐的樣子,楚牧趕緊擺了擺手,道:“好了,不過是閒聊說見着一個人像你,不要弄得這般嚴肅,罷了,我們不聊青樓的事了!說說你吧,在國子監待的可好!”

    “託陛下的福,臣在國子監很好,師長仁慈同窗友愛,我是樂不思蜀啊!”烏木臉上還是有些尷尬。

    “嗯原是待的不亦樂乎,難怪你一直不願歸國!”

    按理來說進入國子監學習,兩年學成便要離開,但烏木稻哉今年已經是在國子監的第六年了,卻一再上書請求繼續留在國子監學習,永平帝憫其好學曾下旨特許他想學多久就學多久。如今的國子監,除了老祭酒他是待的最久的,好多新來的博士還得找他掃聽國子監的事。

    其實前幾天禮部還爲他上了一道奏疏,認爲烏木稻哉久在國子監當學生也不是個事,外面都已經有傳聞說大文故意扣着人家,所以禮部議了議既然稻哉自己不願走,未免外人有議論,乾脆別讓他當學生了,授他一個博士得了。

    烏木稻哉趕緊拱手道:“臣是真心仰慕大文之教化,願長留天朝!”

    楚牧點點頭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哦!不是因爲在烏薩過的不舒坦麼?”

    烏木稻哉一驚,他沒想到楚牧會說出這話來,頓了一瞬嘆了口氣回道:“看來陛下也聽說了臣的一些情況!那臣也就不隱瞞了,臣雖烏薩王子然而卻是個實實在在的陽春王子,孃舅家無權無勢,臣母也……臣自幼喜好讀書,不願意摻和爭權奪利的事,當然了,我本來也無資格去爭!但正所謂樹於靜而風不止,留在烏薩總會有些事找上門,不如在天朝待的歡喜!”

    楚牧表示很是理解的點了點頭,笑着問道:“那你支持哪一個?世子還是王后的兒子?”

    楚牧顯然是去了解了一番烏薩的宮闈角逐,烏木稻哉愣了一會回道:“臣豈有權支持誰!烏薩是天朝的烏薩,陛下才是最後決定一切的人!”

    稻哉這話說的很是巧妙,因爲無論誰繼承王位,前提都是要得到大文的認可,雖然這種認可是名義上的,但就跟之前的南水一般,大文要是不認證你李仲勇無論如何都成不了世子。

    “你這話就滑頭了,我問的是你,你支持哪一個?”楚牧問道。

    烏木卻遲遲沒有回答,因爲無論在哪兒表態支持哪位儲君都是犯忌諱的,他有些懷疑楚牧是不是套路他。

    “我聽說當初是你大哥推薦你來國子監的,起初我以爲支持的是他,可最近聽說你又和你家二哥關係經常通信,我就有點搞不懂了!”楚牧似笑非笑的說道。

    雖然四維門之前已經結束了對稻哉的監視,但自從那一夜大悅樓事件之後,孟達又恢復了監視,別的沒探查到,倒是幾次探查到烏薩二王子烏木粟哉寫信給稻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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