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裏過去這一年，變化倒是不大，穀雨回去李得江跟許氏●興得很，小寒大寒更是追着穀雨叫得歡，話裏話外的都離不開夏至哥究竟如何，等得到穀雨帶回來的東西之後樂得在院子當中跑，一副熱鬧景緻。
老李頭倒是也樂呵，只是李何氏倒是撇撇嘴，“夏至怎麼也不知道回來一趟。”
穀雨心裏腹誹：到底是最疼夏至的，但是夏至才幾歲的娃娃怎麼放心回來？自己回來倒是又擺出這樣的臉色？也就不跟她多計較。
二叔公那邊倒是還好，院子裏收拾得利落整齊，聽着穀雨說完城裏的情況。他徑直從屋子裏拿回來一樣東西，遞給穀雨，嘴裏說的卻又是跟這沒啥關係的一般，“你在這裏比在城裏好，等那邊順了再回去，或者乾脆呆着以後他來接你就是。”
穀雨倒是也沒有對二叔公這話放在心上，拿着那塊烏漆漆的東西好奇得翻來覆去的看，看着像是布，是因爲拿在手裏細細的看能夠看到隱隱約約的縱橫交錯，但是卻又泛着油亮亮的光，這東西怕是沒有人會拿來縫衣服穿。但是要拿來做別的？穀雨一時間也想不起來，不要說見，連聽都是沒有聽過的。
二叔公也沒有多話，拎着一杯水，徑直的就澆上去，穀雨捧着那汪水，竟然沒有漏下去一滴，不由得嘖嘖稱奇，“這東西看起來跟那荷葉差不多，呵呵。”
“可是有什麼出奇的？”
“嗯，黑漆漆的，不漏水，看起來像是料子什麼的，也沒有啥出奇……”等等，穀雨突然想到了什麼，看着二叔公的表情怎麼會這麼深奧？突然心頭一喜，“這就是油布！”
見穀雨終於說出了這個名·二叔公捋着鬍子大笑起來，片刻朗聲又道：“油布要能出，錦軒那頭又多了一層勝算。”
這話二叔公不是第一次提到，穀雨當知道開始的時候那些樹薯的用途，現在回來看這些植物卻是容易種得很，之後取塊根便是可用·然安家那邊還並沒有人往這上面想，只是作爲漿布而已，實在大材小用了。
這世上的天氣，自是老天爺說了算，憑你高貴低賤，該下雨下雨，該放晴放晴，而今不說雲州，就是這整個地方所用雨具·最多的則是油紙傘，蓑衣，斗笠······油紙傘倒是輕便了，只是雨稍稍大一些就困難了，況且那些住在大宅子裏的要出一趟門·自然不是自己撐傘，而丫頭老媽子什麼的，即使就亦步亦趨，怕是也實在太過難看了。
穀雨沒來由的想到紅樓夢當中那漁翁漁婆的橋段來，黛玉雨夜當中問寶玉那蓑衣斗笠是什麼草編，但是寶玉卻是回答，雙棠木屐放在外面，斗笠是活的·下雨下雪可帶……雖然想的遠了·但是即便那北靜王府當中，也就蓑衣斗笠木屐·只不過編得精巧一些罷了，要是二叔公說的這個油布防水，能夠派上這樣的用場，一旦推出，不說什麼官商，只是對付那邊又多了一保障。
有這輕便的，誰願意一身草像是刺蝟一樣的穿在身上，要是再能在款式之上創新，青箬笠這些倒是放在一邊，木屐這些，對於李得泉他們還是小兒科的。
越想就越是興奮，要是這事情能夠成，可是壟斷市場的買賣，況且這又不是什麼太大的東西……官府那邊也不會爲難，獨門生意要掙錢實在不是什麼難事。
心裏想了一圈，到頭來又看看這灰突突的油布，竊笑一聲，“二叔公，這個你做出來的？”
二叔公不明穀雨爲何發笑，只是搖頭，“這是我那老夥計當年送的，只可惜······不過我倒是可以說出個大概來，那樹薯塊根，加之以紫草，地黃，磨碎煮熟，浸這素織之錦，浸泡後取出，反覆敲打，晾乾入湯，如此反覆，顏色由紫到黑，不一而足，最終才能得這樣一塊。
穀雨也不瞞二叔公，既然這還是沒有影子的事情，她就把剛纔自己所想的一一的跟他說了，直說道以後售賣的時候三樣一套不可單買，還分爲極品、上品、中品、下品，也算得上造福於民一類的話，二叔公徹底的歎服了，“以前只當你腦瓜子靈一些，罷了，有你在，我老頭子以後的事情就不多想了，這就交你吧，先不要告訴錦軒，總有用得上的那一日。”
穀雨自然明白他的心思，“二叔公你是想叫我自己做這油打布？”
二叔公點點頭，“東西都是齊全的，但是還沒有做出來，你好生想想。”
當然要好生想想，不過也不急於一時。穀雨把這塊布藏在懷裏，又把剛纔二叔公說的幾句話好生的記下，這才點頭。
“穀雨——”叫穀雨的，卻是那一個人耐不住的小荷，她跟江生的好日子定在秋後，如此便是還有將近半年的時日，被文氏拘在家裏繡嫁妝繡得不耐煩這一回正好的趁着穀雨來這又說要宿在鋪子裏的由頭，跟文氏說要出去陪着穀雨。文氏自然就準了。
小荷這一年來倒是沒有什麼太大改變，只是又豐腴了一些，就是已經有了些窈窕起來，本來穀雨答應的時候還有些顧忌鋪子裏的事情，而今卻是又改變了看法。二叔公要自己做油打布這事情，她必定的要分神。那麼鋪子裏的那潘春花本來就是大林給招回來的，這讓小荷去收拾，似乎也說得過去，不然她不是也閒得慌？小滿不好將那邊的事情告訴文氏，穀雨可是沒有這麼的顧忌，再說小荷這要出嫁的人，以後自然是要理事的，萬一陳江生……呸呸呸，穀雨這念頭一起就趕緊搖頭，就當是積累經驗嘛。
“穀雨，你怎麼笑成這個樣子？”小荷自顧自的說了一大通自己憋着的話，就是文氏整日裏的說那些規矩了，什麼婆婆跟前要如何如何的，不能有小性子不能動不動的就受不得委屈要回孃家，要如何如何……在小荷看來江氏又不是母老虎，用不着學這些個東西，說出來的話一半是甜蜜一半是無奈，此時說完卻見穀雨沒有反應，卻是一臉的賊笑兮兮，有些個莫名其妙。
穀雨回過神來，看着小荷雖然在抱怨，卻是一臉紅潤，看得出她對這親事還是滿意的，也就沒有給她添堵，放下心來好生的敘了一回。
到了鎮上，拐進了小道的時候，穀雨才幾句話的把那鋪子裏的事情給說了個大概。
小荷登時的就來了氣，“什麼？！那潘家的還陰魂不散的纏着？看我不過去給她打出去！”
就料到小荷會是這樣的反應，穀雨倒是扯了扯她的衣袖，“你哥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真的能夠這麼打出去，我四嬸子不早就打發了？用得着受這樣的氣？萬一打發走了，沒準在外頭又找到大林哥，這呆在外面不比呆在眼前好，最主要的要讓你哥知道！”
小荷氣一泄，有些惱火，“我哥也真是的！嫂子有身子的事情也不回去說！上次我過來看嫂子我就發現有些不對勁，原來就是爲了那個人，穀雨，你說怎麼辦？”
“我說怎麼辦？我不是請你出來了？我要是打發了她，你哥多半還以爲是我姐姐教唆的呢，你小姑子說話硬氣的很，只是你也要沉住氣纔是，你一來，就乾脆的當作什麼都不知道，那人有巴結你的時候呢，你跟她說話就行，話多了總有破綻，這有破綻就能夠利用上，比如說她說不嫁，會不會是名聲不好嫁不出去賴過來的，她說被家裏趕出來，萬一的又跟家裏什麼人聯繫的？……”
小荷眼睛亮了幾亮，點點頭，“這事情，交給我吧。”
說話間就已經到了鋪子，小荷拿着東西去給小滿，又好生的說一回話。穀雨瞧瞧陳氏雖然還是臉色還是不好，精神卻好了一些，想來也是聽完穀雨所說的心結解開了的緣故。
調養一陣子應該就沒有太大問題了。黑子大嫂那邊倒是也沒有別的招數，盡職盡責的看着潘春花熬粥，自然又是溼柴在那薰着。
這有了小荷以後，這些怕是用不上。
大林回來的倒是早，也就是下半晌的樣子，還帶回來肉骨頭雞一類的，就是把穀雨當成客人招待了。
潘春花窩在廚房當中薰了大半天，自己也餓得夠嗆，含着淚馬上就要衝出來，“大林哥——”
叫得好不悽慘，卻是讓黑子大嫂一屁股撞在一旁，拎着那瓦罐先告了一狀，“你瞧瞧，這就是給小滿跟她四嬸的粥？這是人喫的嗎這，小荷跟穀雨這剛從莊子上回來，要不是帶着那麼一點喫的小滿可是大半天的沒喫東西了，這懷了身子不方便動，此時又跟她四嬸子在裏頭說話的，還說什麼做牛做馬，自己在竈房裏喫撐喝足了不算，還要給這半生不熟的東西給她們喫？還有臉的在那說是好不容易熬好的，這沒病的都能吃出病來！你瞧瞧，這好生生的愣是要把柴淋上水，弄出這煙燻到處都是，她們也是可憐就只能受着，又不能挪地方的······”
大林臉色當時就黑了，潘春花終於也體會到了一次有苦說不出的滋味，咬着嘴脣就要哭出來了，“這柴明明是溼的！”
黑子大嫂絲毫不讓，“還不是你自己弄溼的，這什麼天氣？也不要瞪着我，又不是我乾的，是誰自己弄溼的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這一通倒是爽快了。
這下小白花蔫黃蔫黃，哭也哭不出來了。糹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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